雾色波光飘渺过,澜云翠茵点金宫。云雾萦绕的仙宫是神界最为辉煌的建筑,常人见之都会为此停留瞻仰片刻,震撼它的雕栏玉砌,珠光宝气。它是神界人们的信仰所在,要是能在那任职,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都能为自己添上一份荣耀。历任仙尊不管是行政办事还是生活起居都是在这座偌大的仙宫中。
自临叶上任仙尊起便在仙宫安定下来,由于不放心琉裘一人,也费了些心思将琉裘接到仙宫。日子久了,阻挠之声也渐渐淡下去。倒是在平常仙众口中,两人的故事成了流芳仙界的一段佳话。
殿宫虽大,但于临叶而言是驱不尽的冷清。他侧身坐在植于仙宫的巨树上,远望着于他正前方流着溢彩的正殿,越看越觉得不如自己的那座小竹居。
树上浅黄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被风儿扫落,置身其下,像似坠入轻柔的花雨。惊觉脚步轻轻,过道上的鸟儿扑腾一下栖落在巨树穹顶之下的枝干上。
临叶听得动静偏头下顾,只见来人轻揉着腹部,也停于树下正抬头眉眼细弯的瞧着他。浅黄的花瓣儿停靠在她的肩上,让着一身宽松蓝衣的她温柔中略显俏皮。
见临叶看见了她,她巧笑道:
“就知道你在这。”
临叶回过神来立马轻身下树,他神色有些慌张地扶过琉裘:
“不是让你在屋内好好休息调养吗,怎么出来了。”
“我这不是闷得慌嘛,想找你聊聊天,便先到这瞧瞧。”
琉裘眼光一漏便看见临叶手上银白色的筋丝,又道:
“你是在想丹心吗。”
临叶听言收起他手中的筋丝,发出了一声让人觉察不到的叹息:
“嗯,也不知道丹心现在是好还是坏。”
眼瞧着临叶要开始低落,琉裘直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安抚道:
“像丹心那样百无禁忌的人一定没事的,再说她可机灵着呢。”
临叶想来沧漌也断不会让丹心有事,也便收了收心,他捋捋琉裘的发髻,令人安然地温和笑道:
“也是。”
风开始显得有些大,花雨更是下的频繁,估摸着不久便可在这方寸之地织上一条上好的毯子。
“我们回去吧,在这着凉了可不好。”
琉裘听之故意诘难道:
“那你说先想到的是我还是孩子啊。”
临叶看着跟还未出世的孩子争宠的琉裘,看着她一股子酸劲的模样,轻刮琉裘的鼻尖笑道:
“想孩子不等同想着你吗。”
临叶看着撇着嘴的琉裘,又隐隐约约一副开心模样也不知满不满意他的回答,他轻轻地笑了笑,心想着:还好有你,这宫殿也不算太冷清。
临叶扶着琉裘兜转在小道上,两人边走边闲谈着。
“临叶,丹心的那片牡丹怎么样了。”
“我每天一得空便会去照料,想必不久就会开了吧。”
“那花开了人看得到吗?”琉裘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没想到临叶竟也接了下去,而且言语笃定,好似他预先知晓了般。
“会的。”......
碣阑死的消息没多久便在魔界传开,好歹是一界的人物,这番也不足为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看法,于是魔众们又多了一件茶余饭后可谈之事,虽然能磕出许多东西,但有一点,魔众们基本是一条心的。他们相信他们的魔王定不是有意杀之,可见沧漌在魔众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便说是上下一心也不为过。
丹心将沧谨带回后便见一个又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老踏进沧谨的寝宫,脸色一个比一个忧愁。若是平常,自己早该被这些长老拉去问骂。可这些人偏就是看不见自己,自己也只能站在一旁干担心。
但与其这样,还不如离开,于是便跑去街上散心。可街上也不见得多好,到处谈着碣阑弑君不成而遭击毙的事,她没想到消息竟传开得如此迅速。
丹心两耳不闻窗外事散漫地走着,偶尔忍不住翻翻白眼,皱皱眉。也不知就这样在街上晃了多久,直到她看见经离她不远处的冥奇正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她三步并作两步向冥奇走去,趁冥奇不注意轻拍他肩道:
“阿奇,找什么呢?”
冥奇哆嗦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突然发出声音的这个人对他而言不一般,他可不敢有半分懈怠。但他面上依旧活脱,隐隐的略带狡黠:
“当然是在找你,没一会儿的功夫你怎么蹦跶到街上来了。”
“哦~,原来是在担心我啊。”担心哦音拉长,调侃道。
显然,冥奇中招了,他顿了顿,但面上挂不去,还是要给自己争取一把。他勾着丹心的肩浅带着几分幼稚的笑,道:
“笑话,要不是怕上面拼死护你的那个责怪,我才懒得管你。”
两人关系便是从那半年多多少少的接触交谈中一步步的加深,说来也是缘分撮合,两人很是聊得来,也常倾心相谈,直至关系至此。但冥奇总在丹心不知觉中或多或少不是真言,或是看似平平的言语但却含珠玑。
丹心收了收心,故作厌烦地扒开冥奇挂在她肩上的手,嫌弃道:
“真是的,能不能别老把你爪子放在我肩上。”
她看着冥奇乖乖走在她旁边后,酝酿几番,这才出口问道:
“那,那他伤势怎么样。”
冥奇似有意味地瞅了一眼丹心,随后漫不经心道:
“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就没人能取他的命。我们已经将他的伤势稳定下来,就不确定他什么时候醒了。”
他有意向丹心挑一下眼,随即轻钩嘴角笑道:
“有人深藏不露,一击致命让人猝不及防啊。”
丹心白了一眼,不饶人道:
“有人也不赖啊,我就没见过与沧漌相处都还这么大胆的下属。”
冥奇本想着沧漌还没醒,他可以向丹心了解一下当晚的情况,顺便捋清他的一些想法和猜测,但没想到丹心反倒把他带进话坑里了。他笑笑,转移话题道:
“我这不是性子就这样!对了,你要是有空去照顾下他。”
丹心见冥奇不想说真话也没多为难,转而疑惑的看着冥奇:
“为什么?他可是堂堂一界魔王!”
“你变了。”
“嗯?”丹心还等着冥奇的回答,未料想冥奇给她这样来了一句,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冥奇有些尴尬地清声两下,他只是有感,没想到不小心就将它发了出来。他很快的恢复原样,说道:
“我只是想,要是在以前,你肯定会借这种机会好好讽刺一下他,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客气。”
“敢情,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丹心佯装气愤地揪起冥奇的耳朵。
冥奇护也不是,扯也不是,丹心的力道本就大,他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丹心求饶道:
“我错了,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我这次?”
丹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松开冥奇。
“这么暴力以后谁敢要你。”
看着丹心蠢蠢欲动的手臂,他立马禁了声,片刻之后开口道:
“我不说了。其实这几年都是黔灵在打理沧漌的起居,你也看到了,偌大的寝宫里一般没一个下人。我看黔灵那魂不守舍的状态,也不好叫她。而我也还要处理很多事情,抽不出时间。沧漌那人你也是见识过了,寝宫里根本没一个佣人,更别说女佣人了。我想除了黔灵外就只有你了。”
丹心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过身盯着冥奇。
冥奇被丹心盯着有些慌,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脑子一恍然说道:
“别这么看着我,黔灵也不是沧漌叫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黔灵开始很不待见沧漌的,后来竟整天往沧漌那跑,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沧漌也没多排斥黔灵了。后来沧漌即位,搬到了寝宫。黔灵听说沧漌把下人都遣离后,竟自愿跑来当保姆。两人那时的关系就不错了,所以沧漌也就默认没多说什么。”冥奇越说越感觉自己说歪了,最后干脆噤声。
丹心无视冥奇的窘样,侧身看着那家她再熟悉不过的饭店,慢慢说道:
“我好饿,陪我进去吃点东西吧。”说罢,便抬脚跨进店里。
“哦,好。”冥奇显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随着丹心走进店里。
店内依旧的人满为患,两人只好找了个店正中央的位子,点了几盘小菜后便坐在长椅上候着。
丹心戳了几下半空飘落似柳絮的白点,随即问道:
“她这样做都没有引起街巷八卦,想必是有人处理妥当了吧。”
冥奇先是一愣,而后笑道:
“是,沧漌将一些闲言碎语压了下去,大街小巷便几乎没人直接提起这事。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将黔灵当成一个朋友。”
丹心叹了口气:
“说到黔灵,她现在一定不好受。碣阑也算是她唯一一个重要的亲人了。”
“我也没想到原来碣阑对她那么重要,其实我还挺羡慕她们亲人的那一层关系。有人挂牵,有人疼爱,挺好的。”
丹心见冥奇说着还眼里不断泛出的光芒,她突然双手花状地托住冥奇的下巴,将之与自己对视,嘻嘻笑道:
“没事啊,我很乐意听声姐的。”
周围声音喧闹,但冥奇好像听不见似的,只有丹心那一字一句传入他耳里,落在他心上,软化他生硬的心。他愣了好久,似乎在与什么抗挣。不过最后结果可想而知,那生硬的地方钳制了他整颗心,他拨开丹心的双手,双眼发狠,但面上却毫无异样:
“我才不要当你弟。”
丹心收回手,撇撇嘴道:
“切,爱要不要,反正我是不会叫哥的。”说罢,她从竹筒里抽出筷子,开始夹着不断上来的菜。
冥奇看着狼吞虎咽的丹心,突然起身,顺起椅子上的剑,说道:
“瞧你的样子跟几百年没吃饭一样,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抢吃的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丹心把满嘴的食物用最快的速度吞进肚里,朝正前方喊道:
“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只见冥奇头也不转地挥了挥手,丹心无奈地笑了下,活像个大人样摇头自语道:
“这孩子。”
冥奇出门后,走在街上回想起什么,突然给了自己一脑瓜子:
“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闹心。”
正中央的位子虽说吵闹得清,但也是收揽四方八卦最佳的地。丹心闲下心四处瞧着,不时吃几口小菜。
小二脚底似踩着冰块,在顾客与厨房间来回穿梭。偶尔休息片刻,跟顾客聊上两句。店里有一条小狗,毛色棕黄,颈间一圈略显白,它总爱在顾客的桌底下,不是安静地蹲着就是蜷缩着身子安详地睡着。别看它小小一只,神态却像极了暮年才该有的样子。
丹心看着倚在她正前方那一桌桌脚的小狗,突然有种想挑逗它的冲动。正在她蠢蠢欲动之时,她的注意力便被那桌两人的对话给吸引了去。她视线慢慢上移,便见两人正兴致话谈。一人着干净齐整的白衣,颇有一股贵公子的气质;而另一人,丹心见着有几分眼熟,她看着那人一身整洁的青衣眯眼回想着,突然脑子一灵光,想起那人正是碣阑府中管事的,自己还曾与他在府的正门口有过一段对话。
她竖起耳朵边吃着东西边听俩个人的聊天,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魔王对那碣阑如此宽容,他不知恩也罢,竟还妄图弑君,真是小人之为。”
白衣男子一脸鄙弃道。
“话不能如此绝对,我与我家主子接触颇多,他其实也有颇多无奈。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选择弑君作为解决办法,说来也是个可怜人。”青衣男子唏嘘道。
白衣男子给自己斟了杯酒,继续跟话道:
“这最可怜的还要数我们的那位公主了,先魔王离开了她,自己倾慕的人又对她无感,现在更是又一次重击。”
“可不是。你不知道公主当时那模样,就像失了魂般。想来那些说两人不和的言语都非属实。”
青衣男子夹了两块肉片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待咽下去后,他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
“我之前听说主子抓回了个女子,就在昨晚我正巧看见魔王伤痕累累的被一女子从主子府中扶出,我这便猜想那女子对魔王来说肯定不一般。”
“我们魔王从不近女色,这次竟为了个女子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真是让人意外。”
“那可不,后来魔王的亲卫也来了,齐刷刷列在大门两侧,那场面。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些亲卫还听那女子的施令。”
“竟还有这事,到底是何种奇女子。”
青衣男子见白衣男子震惊的模样,得意笑道:
“我当时还同那女子说上了几句话,虽说那女子模样凌乱,裙残衣垢,但她若是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能给你指来。”
丹心听到这,筷子上的小豆让她一不留心从夹缝中溜落,掉在她的罗裙上。她缓缓起身,压低着头,装做自然的走到柜前付完帐。但有时候事总不随人愿,你越不想人发现你,可人就偏偏看见了你。
青衣男子朝丹心叫了一声,丹心也不管发不发现,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逃离。她知道,要是那人一吆喝,保不准自己要变成被观赏的猴,她才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