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得令上来拽佟佳柔，她生得本就瘦弱，哪经得起这么一拖，霜叶眼见如此，尖叫着冲过去道：“别碰小姐……”
佟裳离得近，看到佟佳柔被拉下去她也有些担心，正要过去扶一把，不料二夫人突然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这里不是女孩子该待的地方的，你也回避吧。”
二夫人对东府的人一向和气，像今天这样冷淡的语气还是头一遭，佟裳不想跟二夫人起冲突，低下头温驯地行了个礼就退回了廊下。
“愣着做什么，都是死人哪，还不过来把大少爷请进去。”二夫人撑着伞站在雨地里喝斥道。
小厮们碍于二夫人的威严，只得大着胆子上前，将佟子琏的大体手忙脚乱塞了回去，仪式总算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
佟家祖坟在城郊四十里外的庄子上，少爷们骑马，佟裳跟其他几个小姐坐马车。
佟裳因为刚才的事已经心有余悸，害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便命吴妈妈先把佟元带了回去，只领了阿绿出城送殡。
直到主仆二人坐上马车，阿绿才敢喘口气，拍着胸口道：“小姐刚才看见了吗？子琏少爷的样子怪吓人的，脸跟身子全黑了。”
佟裳自然看到了，只是……佟子琏如果真像他们说的是因为心梗去世的话，身子不该在死后发黑才对。
佟裳想到二夫人最后看她的眼神，身上漠明打了个寒战。
“阿绿，今天看到的事情，以后别再提了。”
阿绿见她语气慎重，也便不再多问，应了一声就沉默了下来。
送殡的队伍走了许久，因为沿途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中午大家就在马车上拿些干娘充饥，一直走到了傍晚方才到佟家的农庄，二夫人预备着明天落葬，今晚便带着府里的女眷借了一处姑子庵做临时的歇脚处。
佟佳柔刚才闹了一场，二夫人直接将她赶了回去，佟裳没有相熟的人，只得跟佳凝、佳沅两位小姐分共用一间客房，好在客房还算宽大，佟裳独自睡在里面的小花厅，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大家梳洗妥当后，庵里的姑子送来了茶饭，佟佳凝见桌上没什么荤腥，一时没了胃口，“这么淡让人怎么吃。”
佟裳在这些人里年纪最大，少不得劝慰道：“妹妹好歹吃一点，不然明天还有一天的路要走，身子也受不了。”
佟佳沅也笑着道：“姐姐将就些吧，这不是在家里，母亲由着姐姐的性子给你好的，你没见母亲今天心情不好，我劝你还是少惹她为妙。”
按照东穆朝的规矩，府里的孩子无论嫡庶都是嫡夫人的孩子，称嫡夫人为母亲，庶出的孩子也是正统小姐，比姨娘要金贵多了，就是对自己亲生母亲也只能称姨娘。
佟佳凝想到今天母亲发火的样子，犹自害怕地道：“母亲对三妹妹一向最和气，今天怎么发了那么大的火。”
“还不是周姨娘害的，一口一个我的儿，害得母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呸，她倒也配，子琏哥哥就是因为没福，才生在她肚子里，凭子琏哥哥的人品学识，若是生在母亲肚子里，也就没这一遭了。”
佟佳沅说完，仿佛才刚注意到旁边还有佟裳，“瞧我，只顾着说这些家里的丑事，佟裳姐姐别见笑才是。”
佟裳莞尔一笑，摇摇头道：“没事。”
佟佳沅见她好说话，也便放下戒备，凑过来小声道：“姐姐刚才看见子琏哥哥的样子了吗？我听他们说是诈尸了，只是我离得远，没看清楚……”
她一脸的遗憾，佟佳凝也凑过来道：“是啊佟裳姐，真的诈尸了吗？”
刚才事情发生时，抬棺的小厮骚动起来就先跑了，反而是二夫人跟佟裳主仆两个离得最近，切切实实看到了从棺木里掉出来的人。
佟佳柔还跑在佟裳前面，她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二夫人事后不顾颜面将佟佳柔拖下去的举动，让佟裳不得不给自己多留个心眼，必竟佟子琏的死因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她既不想掺和到西府里的恩怨里去，也不想被人利用，这会见她们好奇问起，佟裳少不得打叠起精神应对，“当时雨下得大，我撑着伞，也看不十分清楚。”
“是吗？可是佳柔姐都看见了。”佟佳沅拿话试探她。
佟佳凝不明白她的用意，只自己疑惑道：“四妹，你怎么知道佳柔看到了，你当时离得那么远，我都没有看清，何况你呢。”
佟佳沅被当场揭穿，似乎也猛地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神色紧张地去看佟裳的脸，见她淡淡喝茶，似乎并没留心于这些，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言语间仍旧有几分强辩的意思。
“我不过是自己瞎猜罢了，要是三姐没看见，母亲何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可是四妹，你这话好生奇怪，为什么三妹看见了大哥哥的死状，母亲就要发火呢？”
佟佳沅几乎要被她气死了，真不知道这个佟佳凝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当着佟裳的面说这种话，不是分明给自己挖坑吗？
佟佳沅真心觉得她是被佟佳凝这个笨蛋给拖累了，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她自己言语不谨慎，这才在人前露了马脚，若是别人便罢了，可她偏偏是佟裳，佟佳沅不得不小心应对才是。
“我……我哪有这么说，二姐你别冤枉人了，我只是觉得是因为三姐不懂事，跟周姨娘一块闹着生事，才惹得母亲不高兴了。”
“是这样吗？”佟佳凝一脸懵。
“当然是这样，不然还能哪样。”
佟裳见她们越说越急，也怕事情再闹大了，便出言道：“好了，无论是什么以后都别再说了，婶婶已经够累了，咱们别给她添乱就是了，快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
此刻，另一间厢房内。
二夫人神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的一杯茶早就凉透了，心腹陈妈从外面进来，见她还是这个姿势坐在这儿，不免皱了眉，上前拿开她手里的杯子道：“夫人如此失魂落魄的，小心回头被人看出些什么就不好了，眼下最是人多眼杂的时候，咱们不得不小心着点，犹其还有东府的大小姐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