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知道瞒不住她，被她自己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这个时候不想再给她添堵，于是斟酌了一下才小声道：“阿绿见您在这里受苦，就想去求求佳沅小姐，想着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好歹会送点碳来，谁知碳没要到，还被奚落了一顿，刚才回来了，自己在屋里哭呢。”
佟佳沅因为之前擅自用药的事被她背地里反将一军，不光失宠于皇后，还被佟世鸿教训了一顿，这会不知怎么恨她呢，阿绿这个时候去要碳，不是摆明了给人家机会寻仇吗？不过她终究也是为了她好，也不能为了这个指责于她。
佟裳放下筷子，语气还算平静，“宫里的人一贯都是落井下石，这个时候大家躲都来不及。”
“她也是为了您好。”
佟裳没再说话，将饭菜拨了一半出来给她，“给她送去吧。”
张婆婆默默接了碗，正要下去，突然听见外面通传，“沅常在到。”
她愣了一下，转头去看佟裳，佟裳脸上还算平静，起身带着她到门口迎接。
佟佳沅用帕子掩了口鼻，进了屋子四下打量，见四处寒酸，嘴角勾了勾，挑起一抹嘲讽的笑，“都说这颐芳殿是金屋，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可见他们传话不准。”她转头看着佟裳叫了声姐姐。
佟裳低头给她请了个蹲安，“给沅常在请安。”
“妹妹小小一个常在，当不起这份大礼呢。”她嘴上这样说，却并没有叫起，而是径直走到鸾榻上坐下，直到她觉得够了，这才叫人扶佟裳起来，又道：“姐姐也真是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行这些虚礼。”
佟裳淡淡地道：“沅常在是皇上的嫔妃，无论位份高低，妾身见了都要行礼。”
佟佳沅冷笑一声道：“我算什么嫔妃呀，一个侍不了寝的小小常在。”
佟佳沅进宫时因为裴贵人抢占先机，没得着什么便宜，本来想借皇后的力量在宫中站稳，却没想到裴贵人一事牵连皇后，害她失去主持六宫事宜的权利，皇后这会恼得什么似的，更加不会让她侍寝，而一个不能侍寝的嫔妃，在宫里是没什么前途可言的，若再没个依傍，日子只会更加悲惨，而这一切都是佟裳造成的，所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
她转头看着佟裳，有些失落地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我姐姐，会尽力帮我瞒下来，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几竿子打不着的裴贵人不惜断送我的前程跟佟家的前程，难怪大家都说你是白眼狼，六亲不认。”
“要断送佟家前程的是沅常在你，不是我。”
佟佳沅呵呵一笑道：“我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可是只要你不说，有谁知道裴贵人的胎是怎么没的，说破大天去也不会牵扯到佟家，是你，是你拿这个威胁父亲，害他不得不拿出解药，现在大伯知道了，正计划着把父亲赶出太医院去，我父亲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虽然医术上不精，可对于太医院的执着却不比任何人少，一旦他失去太医的位置，能做出什么事谁也不能预料，所以一旦事情败露，就全都是因为你。”
佟裳冷笑着道：“事到如今在这里耍嘴皮子已是无用，不过有句话我倒很想问问，你如何那么相信佟佳惠的说辞，就轻信我一定是不敢说出去的。”
“因为我以为我们都是佟家人，你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外人去眼睁睁看着佟家没落，但是显然，是我错看了你，你就是个冷血的人。”
“既然是一家人，如今我困在颐芳殿，怎么从没有佟家人替我出来分忧？”
佟佳沅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顿了顿道：“这都是因为你平时做人太过分，所以才没人愿意帮你。”
“连你也说不过去了不是吗？张口闭口一家人，临到了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佟佳沅被她呛了一句，也不辩白，只是冷笑着道：“无论你说什么好了，反正我们都是冷血无情的姐妹，那么裴贵人呢，你拼死相帮的裴贵人这会怎么不来给你送碳火送吃食？”
她转头朝旧子上寒酸的饭菜看了一眼，语带讽刺地道。
佟裳不言语，佟佳沅看着她的脸色哈哈一笑，有种解气的感觉，“你也有今天，这全都是你的报应，你不是要碳吗？我这就给你。”
说着，她扬声叫来两个小太监抬进两篓碳一样的东西，上面的红布一掀，立刻扬得满屋子黑色粉尘，佟裳被盖了一脸，忍不住咳嗽起来。
佟佳沅掩了口鼻道：“这是妹妹我送给你的碳，不过还请姐姐见谅，我一个小小的常在，内务府的人对我也不怎么好，就是这些碳还是我平日里省下来的，样子虽不好，也能将就用。”
张婆婆生气地道：“这哪是碳，分明就是碳末子。”
“碳末子就不是碳了吗？我看婆婆你是好日子过惯了不知道节省，就连这些都是别人求不来的，我要不是看在佟裳是我姐姐的份上，我才不会送来。”
佟佳沅得意够了，不忘过来套个近乎，她是不会得罪任何人的那种人，即便跟佟裳闹成这样，可她也不会像佟佳惠一样跟她闹僵，她知道佟裳这种人随时都会爬起来，所以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慢慢走上前，不理会佟裳能杀死人的目光，缓缓地道：“看你可怜，我才告诉你，宗人府那边因为你的事闹得很凶，皇上想封你做贵妃是万万不能了，如今你又失宠于皇上，皇后正到处走动，想趁机赶你出去，若是回掌印府倒也罢了，可是你是皇上点过名的女人，再送回去显然是不可能了，所以你的出路只有一条，城外不是有间姑子庵吗？那大概是最好的住处，你识相点就快点找找路子吧，省得回头人送去出不来。”
佟裳冷眼看着她，“你跟我说这些，总不会是无所求的吧。”
佟佳沅哈哈一笑道：“姐姐果然聪明，要么人都愿意跟聪明人打交道呢，一点就透，我告诉姐姐这些自然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你去跟大伯说说，让我父亲继续留在宫里。”
不等佟裳回答，她又道：“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佟裳笑了笑不语，佟佳沅便当作是她默认了，踢了踢脚下那两篓粉末道：“听说把这些添点水弄成块也能将就用，姐姐如今虎落平阳，也不好太过挑剔了。”
她说完便哈哈一笑，带着人出去了。
张婆婆看不惯她这个猖狂样，立刻就要把篓子扔了出去，佟裳拦住她道：“算了，她不是说了吗，加点水和一和还能用，你跟阿绿这两天都冻病了，阿绿过两天就要出门了，总不能病恹恹的走，我如今虽然落魄了，好在她的嫁妆我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佟裳稍稍安慰，总算有件事办得还算过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