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忧心重重，无意留神这些，余氏仍旧在她身边絮絮说着，“今天是会考的最后一天，考完试，几个孩子在考场里看见了元儿，子安上前同他说话，当时元儿还好好的，后来子乔跟子昂也过去了，三个兄弟间倒没什么隔阂，后来不知是谁提议让元儿回家来看看，元儿似乎有顾忌不愿意来，再后来二老爷跟老爷就过去了，老爷把元儿叫过去说了一会，好不容易说动了元儿到府里来玩，老夫人也是热心，让人给元儿做她从前爱吃的菜，还留他晚上住下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我也以为元儿好好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他就突然倒地不起，老爷解开他的衣服，才发现他胸口带着伤，好在倒在咱们家里，现放着两个经验老道的太医，若是在别处，情况可就没有这么妙了。”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邀功一般说的，可恰恰却是佟裳最不愿意听到的，她本来好好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余氏。
余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我也劝过，可几个孩子看见佟元高兴，老夫人跟老爷也想见元儿，就……”
“就把他私自带回来了？”佟裳冷笑反问：“他们没进过宫不知道厉害，你也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余氏低下头道：“只是叫回来坐坐，必竟这些年没见面，我原想着很快就能送回去，回头再好好跟您解释解释，您也会理解的，必竟都是一家子，可谁知元儿突然就发了病，谁也不知道他胸口有那么大的伤口，要是知道……老爷也会留神些的。”
佟裳本来还想再斥责两句，听见她说这样无知的话，连说两句的心情都没了，转身进去了。
佟元被暂时安置在余氏的院子里，佟世霈跟老夫人一干人等都候在门口，看见她来，大家神态各异，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佟裳懒得去看。
佟世霈扛着老脸上前道：“佟元在里头，暂时已经没有大碍了。”
佟裳理也不理，错了身就往里走。
佟老夫人看不过眼，冷哼道：“真是越来越规矩了，你既然没死，见了人也该打声招呼，难不成我们都是死人不成？”
佟世霈黑着脸道：“娘，她刚回来，元儿还病着，您就少说两句吧？”
佟老夫人大感失望，指着他道：“你个逆子，若不是你生下这两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我们佟家也不至于轮落到现在这样，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她是佟家的灾星，你偏不信邪，你看看如今怎么样？她恨着咱们也就罢了，她还拐走了佟元，让元儿不认我们……”
佟裳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血气上涌，手指头发麻，平儿怕她气坏了身子，暗暗握了握她的手道：“嬷嬷别生气，元少爷要紧。”
一个小厮从里头出来，看见这种情况，上前对佟裳打了个千道：“元少爷已经醒了，在里头等着您呢。”
佟裳听说元儿已经醒了，便也顾不得别的了，她着急往里走，耐何双腿发软，余氏见状上来扶了她一把，与平儿两个将她扶进屋内。
“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佟裳道。
余氏知道她这会不想看见佟家的人，也没说什么，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一时放下帘子，阻隔了外头的世界，方才算是太平了。
张婆婆从里头迎了出来，看见她，眼睛红了红道：“嬷嬷，您可算来了，元少爷他……”
“他如何了？”佟裳紧张地追问道。
张婆婆忙道：“您别紧张，元少爷好好的，只是刚才那番阵仗吓死人，还好救过来了，若是救不回来，奴婢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再去见您了。”
佟裳来到内室，看见佟元在床上躺着，他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仍旧十分虚弱，脸色苍白得像张纸，见她进来，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道：“姐姐，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你这傻孩子，姐姐不是说了吗？一考完就回家去，你怎么不听话呢？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姐姐怎么活？”佟裳抱着他哭了起来，佟元看着她的眼泪十分内疚，也跟着哭了起来。
张婆婆在旁道：“嬷嬷，眼下还有要紧的事呢。”
佟裳经她提醒方才想起来，给佟元擦了擦眼泪道：“你躺下，姐姐给你瞧瞧伤口。”
佟元依言躺下，佟裳替她检查了一番，发现伤口重新被包扎过，不过好在伤口完好，已经长起了新的肉芽，佟裳松了口气，替他盖上被子道：“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欺负你？你放心，照实了说，姐姐会替你报仇的。”
佟元笑着道：“他们没有欺负我，姐姐。”
“胡说，没有你为什么会发病？”
佟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佟裳又咽了回去，“没什么，可能是连着考了三天，我有些累了，本来想要回家再好好休息的，谁知体力不支，在这儿就睡着了。”
“胡说，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如今的你也不用替他们打掩护，你在佟家出了事，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佟元见她认真起来，突然发急道：“姐姐，真的不怨他们，是我的身子骨太弱了才会晕倒的，爹为了给我治病，还把压箱底的人参拿了出来。”
听着这声爹，让佟裳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药碗，里头果然飘着几片参，她缓下语气道：“当真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
佟元摇头道：“没有，我在考场碰见了子安哥哥他们，原本我不想认的，可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我，后来爹跟二叔也来了，我扭不过，只好跟着回家来了，大家都对我很好，老夫人也对我很好，姐姐，我发病是因为我心里激动，没有人欺负我。”
佟裳苦笑着道：“有什么好激动的。”
“可是他们都对我很好，这不是很奇怪吗？以前在家时，大家对我都很疏远，几年没见，他们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