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一副谦卑之辞，这让嘉太妃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顿了顿道：“云馨性子霸道，她跟德灵之间闹别扭也正常，只是中间牵扯了佟姑娘，这就不好了，佟姑娘是客，中间隔着一层，我怕沅太妃因此不快，早上特地送了些血燕过去，又到端淑太后那里去看了一眼德灵，这才遮了过去。”
说话间又剜了云馨一眼，云馨只是低头不敢说话。
皇太后听出她话里的玄机，只是没发作，笑笑道：“你也太过小心些了，不过是小孩子家玩闹罢了，如今罚也罚了，也赔过礼了，就算过去了。”
“也只能如此了。”
嘉太妃又坐了一会便带着云馨出去了，皇太后脸上祥云一般的和气随之抽去，她微微皱眉，思附着道：“德灵跟云馨闹别扭，中间怎么会牵扯佳湘？”
佟裳没敢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了她，又道：“云馨虽有些小姐脾气，可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既然说了，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德灵这些年时常病着，对这些穿的戴的一向不怎么在意，内务府送了东西去让云馨先挑也算合规矩，为何德灵这些年都忍下来了，偏偏这回就忍不了了呢？”
皇太后皱眉道：“你怀疑是佳湘从中挑拨？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佟裳摇头道：“我虽没着手去查，可是单看佟佳沅这一连串的行动，大概也能猜到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佳湘要攀龙附凤，就得早做打算，她现在笼络德灵，应该是想博得端淑太后的好感，为日后留在宫里做准备，还有……上次佳芷被二夫人急召回家的事，我觉得应该也是佳湘出的主意。”
皇太后一脸不敢相信地道：“她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姐姐？”
佟裳笑得薄凉，“一山不容二虎，佟佳沅要扶持妹妹，那她们两人总要选一个留下来，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只是佳湘才九岁，就有这样的心机，未免叫人心生恐惧，这样的人若日后放到皇帝身边还得了？”皇太后想想就觉一阵后怕，“姐姐，你可要留神啊。”
佟裳宽慰她道：“您放心吧，就算她能到皇帝身边去，有我跟皇后娘娘在，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皇太后点点头，想到皇后又道：“大婚的事预备得差不多了，易大人傍晚回来，你也该收拾收拾了。”
佟裳道：“我正是为了这个来，佟元过几天就要进宫了，很多东西都还没准备，我想出宫一趟，亲自替他置办些东西，省得到时缺东少西，不能专心学习。”
皇太后道：“你去一趟也行，不过你自己要看着时间，易大人傍晚回来，你别误了时辰就好。”
“宫里的事我已经交待过顾练，您有事招呼他就行。”
从慈宁宫出来，佟裳坐着轿子往回走，远远看见嘉太妃站在那边的树荫下，她迟疑了一下，这地方没有人烟，她站在这里，想必是等她了。
佟裳连忙叫停了轿子，下来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嘉太妃朝她笑了笑道：“哀家在这里看看风景。”
佟裳顺着她的目光朝远处看了一眼，云馨正在河对岸跟宫女玩着什么游戏，一群人嬉闹着，十分热闹。
嘉太妃打破沉默道：“哀家昨天去看过端淑太后了。”
佟裳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她跟端淑太后一个宫里住着，若有心的话，每天都能碰见，又何至于特地提这话。
见她不说话，嘉太妃笑着道：“佟裳，哀家跟你也算有些渊源，如今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咱们的情份总是不变的，哀家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跟哀家透句实话，古蜀国要从公主里挑一个和亲的事是真的吗？”
佟裳恍然哦了一声，原来兜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了这件事。
宫里一向是瞒不住什么秘密，所以消息透露出去，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心里早已做好了防范，小声回道：“奴婢是听吩咐行事，眼下还没听说过这件事。”
嘉太妃笑着道：“你不说是因为你有你的苦衷，我知道，哀家想跟你说的是，若这事是真的，还请你看在咱们往日的情份上帮哀家一把，云馨是哀家的命根子，哀家不想让她去和亲。”
佟裳宽慰她道：“娘娘别想这么多，云馨还没及笄，就是要和亲也不会从小的里头选。”
“那你为何去了端淑太后那里？”
佟裳被噎了一下，能在宫里活下来的果然都是明白人，这一点她自愧不如。
嘉太妃情急说了一句，事后也怕唐突了她，笑了笑道：“你别怕，这事哀家也只是瞎猜罢了，还没跟人提起过，太和帝姬有几年不往宫里送加急了，就是先帝驾崩也只是叫人送了封祭文以示哀悼，这次她急匆匆送信来，哀家就知道不大好，哀家虽然也想过别的可能，可古蜀国跟咱们除了正常邦交几乎没有私下来往，这件加急，一定是很隐私的事。”
嘉太妃徐徐诱导，试图从她嘴里掏出些许线索，可无论她说什么，佟裳都只是笑着应对，嘉太妃见说不动她，无耐地道：“你没有女儿，你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去荒蛮之地，自己又无能为力的心情。”
“娘娘护女心切，奴婢明白，只是这件事还只是娘娘自己的揣测而已，作不得准，就这样凭白担心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佟裳四两拨千斤，让嘉太妃也没折，她知道佟裳是不好哄的主儿，便也不打算再磨缠下去，只是她已经从佟裳的反应中确定，古蜀国要和亲的事是板上钉钉了，眼下只是先谁去和亲的问题。
她算计过了，宫里一共四位长公主，除了素熙以外，其余三人都还不到适婚的年龄，而这中间又数云馨年纪最长。
素熙公主这几年跟周太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太后断不会让她去和亲，剩下的人里，最合适的就数她的云馨了，佟裳上次凭白去端淑太后那里请安已经让人怀疑，偏偏她又为了云馨出手教训了不听话的宫女阿松，嘉太妃细思极恐，苦思了两晚上，下定决心来试探试探，现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让她怎么能平静下来。
像古蜀国那种荒蛮之地，完全没有人伦廉耻可言，连太和长公主都被迫在老国君死后改嫁给了新君，她的云馨去了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