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海睡着了，躺倒在沙发上，鞋子都未来得及脱。
太累了！
三天四晚，从杭城赶往海城，接连发生一起起事件，每件事都那么揪心。父母、妹妹不知所踪，又跟随单柔返回杭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年轻人身上，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为了不失言，来不及休息，便立刻参加考试，能够顺利完成那份试卷，简直就是奇迹。
关鹏推开门走进来，白小海发出轻微的鼾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紧随其后走进房间的沈雄，瞧见白小海睡着了，悄无声息的拿起空调遥控板调高温度，然后眼神示意关鹏跟随自己出去。
这间休息室其他选手进不来，即便工作人员，也不能轻易进入这个房间。这是关鹏给沈雄准备的单间，用来临时商议事情或者休息。
沈雄做完手术一个多月，伤口虽然痊愈了，体力依然没有完全恢复。从日出忙到日落，从忧心忡忡到心情坦然，这一天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
轻轻关上门之后，沈雄、关鹏一前一后走向隔壁会议室。先前四位副厅长商议事情的小会议室，如今已经打扫干净。
“理论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组委会正在审核批阅情况。晚上八点，准时公布成绩。”瞧见沈雄坐下，关鹏立刻泡了杯热茶放在领导面前，自己也端着杯子坐下，神情显得很兴奋。
“小海的成绩怎么样？”吹了吹茶叶，沈雄微微眯起眼，喝了一小口。滚烫的茶香弥漫，沈雄身心愉悦。
“海城的姜生满分，小海九十八分，海城的王军96分！”领导问了，关鹏不敢卖关子，立刻回答，“最后一道落水问题，小海选择救家人，有两位专家没给满分。即便如此，小海已经足够优秀了。”
“不错！不错！”沈雄点点头，“比我预想的成绩好。小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的状态不是特别好，今晚，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面的比赛可不能再失误了！”
“那是！那是！”
“林雪和沈强的成绩怎么样？”
“林雪第六，沈强第八。这届选手理论水平都很强，最低分八十九！”
“这是好事儿！长三角班主任技能大赛举办三年了，选手的成绩一年比一年好。这次燕城观摩团成员对这项比赛赞不绝口啊。如果燕城也能参与进来，那这项比赛将会变成国家级的，这才是我们努力的初衷和目的啊！”
“嗯！这些年，我国教育领域取得了长足进步。可是，因为高考的束缚，大力推进的都是教学和科研领域的改革。相比之下，德育领域改革滞后，甚至拖了我国教育进一步发展的后退。新课改已经实行两年了，德育领域改革还停留在发牢骚阶段。三省一市构建这样一个平台，已经走在德育改革最前沿了。从前两届选手的成长轨迹来看，参赛选手都获益良多啊！”
关鹏一直负责本省德育工作，对于德育领域存在的问题以及隐忧心知肚明。沈雄主管本省教育之后，反重视德育领域改革，亲力亲为，冲在改革第一线，之于关鹏来讲，这是难得的机会。
“教书育人啊！”受到关鹏的感染，沈雄也生发出很多感叹，“教书容易，传播知识，容易看到成绩。育人难啊！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国力不断增强，物质文明建设突飞猛进。国家、我省、地方在教育领域投入的钱越来越多，教学硬件和后勤保障越来越好。可是，国民素质呢？”
“老一代人，因为国家穷，教育资源贫乏，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现在的孩子，从出生那天开始，便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可是，结果怎么样？国民素质虽然提升了，但也暴露出很多问题。自私自利，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各种二代暴露出很多道德问题。”
“育人做得不好啊！现在，国家层面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坚决推行新课改，减轻学生升学压力和负担。在这样的改革浪潮之下，德育改革如果不及时跟上，那带来的恶果将难以想象。”
“德育改革不容易出成绩，很多人投身德育一辈子，也没有瞧见任何成果。方向没有问题，方式也没有问题。只是，德育这东西，想要见到效果，恐怕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急功近利搞不好教育，只想着依靠政绩向上爬，也做不好德育。想要将育人落到实处，我们便必须有默默奉献的觉悟。”
“你讲的太好了！”关鹏的年纪比沈雄大，见过各种各样的主管领导，可是，像沈雄这样领导还头一次见到。听完沈雄的一番感慨，关鹏站起身，郑重的弯腰感谢，“有你主政，我省德育改革肯定能上一个新台阶！”
“这话不对！”沈雄摆摆手，摇头苦笑，“我个人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这些做领导的，经常会站错位置。其实，谁是主政德育的领导一点儿都不重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前的领导都讲过。可是，德育建设依然很慢。问题出在哪里？肯定与领导水平没关系！”
“——”关鹏抓抓头发，不敢乱接话，望着沈雄，希望他给出答案。
“教育需要新鲜血液。需要像白小海、姜生这样教师在前面冲锋拼杀。真正的教育是做出来的，不是演出来的。主管教育的很多领导，总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丰功伟绩。其实刚好相反，教育能否发展，取决于每一位教师的素质！”
“我希望白小海能拿到第一名，不仅仅为了本省的面子，更是希望所有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都看到，一位教师，除了可以凭借教学成绩扬名立万，还可以通过育人名垂青史！真正的教育大家，教书不见多么厉害，却往往可以用自己的言行，成为一代人的楷模！我欣赏白小海，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善良，单纯，一心只想着做一名好老师！”
……
会议室里，沈雄少有的慷慨激昂；隔壁休息室里，白小海忽然睁开眼，盯着不断振动的手机摁下接听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