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震动持续接近半个小时才停止，但是天空依旧黯淡，直到月亮升起，繁星点点，一切才恢复正常。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垂于天地间的光芒在朝霞中消失，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杜丛等人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开始，他们认为这有可能是正常的地震。但是当大地震动超过十分钟仍然没有停止后，他们便知道，这不是正常的地震。
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可能就是远处那道光芒撼动的大地。
撼动大地，这道光芒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
杜丛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樯坐在他旁边。因为有祭司圣服保护，所以她并没有受伤，但内心的震惊还是难以言表。她的脸蛋有些苍白，紧紧握住杜丛的手心，以此得到一些安慰。
昨晚的异象太可怕了。一个持续了半个小时的地震，还能称之为地震吗？
简直像神的手在拉扯大地。
受到这场地震波及的地方应该很多，至少西北道应该全部在内。但是更远的地方呢？比如山凉道、幽阳道、中央道，或者东海道。
敖云程也从废墟下面钻了出来，长时间的地震让他有些发昏，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昨晚怎么回事？”他有些茫然地问道。
杜丛摇摇头。
这种级别的灾难已经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杜丛，你说，叔叔阿姨会有事吗？”司樯问道。
杜丛摇摇头。不是说没事，而是他不知道。
“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他说道。
一眨眼，他们离开河沟镇已经好几个月了。
杜丛说要回去看看，不仅是确实担心这场地震的波及范围，更多的也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信心。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回圣山准备一下。
他扭头看向敖云程：“喂，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敖云程想了想，很诚实说道：“不知道。”
“啊，真麻烦。”杜丛揉了揉太阳穴，“跟你说了，直接去高城道找火焰神虎就行了，神兽一般都能听得懂人话的。”
“我之所以要找莲花神明，是因为他和帝国本来就有矛盾，而且传说中他是可以沟通的。但是火焰神虎的脾气，我怕他去了幽阳道直接连阳城一起烧了。”敖云程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是阳城的问题了，”杜丛说，“只能怪阳城太弱了，如果阳城够强的话，还需要别人帮忙？”
敖云程皱眉。杜丛的论调他很不喜欢，但是却没有办法反驳。阳城，域水帝国第二大城，听起来很风光，但是和帝国的工业化军队比起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但是，弱也能算错吗？
如果弱也算错的话，那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大错特错了。
杜丛拿起一个铁弹，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等敖云程回答，他继续说道：“这是神都军队使用的玄铁打造的炮弹，天机坊发明的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以前谁能想到居然有拿玄铁当一次性炮弹的这一天。时代在进步，但是时代不会等人。所以，要么被时代抛弃，要么跟上时代。你如果不管阳城的话，以你的本事应该也能活得很好吧。”
“但是我不想放弃阳城，那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敖云程说道。
杜丛摇摇头：“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又想保护阳城，又没有相应的实力，岂不是痴人说梦？”
司樯眼中闪光，看向杜丛。似乎和庄伏洛一战后，杜丛就变得越来越成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没头没脑了。
敖云程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但是我该怎么办呢？”
杜丛翻了个白眼：“变强喽，要么就去找火焰神虎，大不了让他把整个幽阳道烧一遍，乱中求生，是不是？”
敖云程想了想。
“这话没错。”
他站起身，拱手对杜丛鞠了一躬。
“多谢点拨，我这就去了。”
“喂，你伤还没好呢，磨刀不误砍柴工啊。”杜丛说道。
他虽然对敖云程的不开窍很无奈，但是不代表就把他的人命视为草芥。何况在阳城，敖云程也算放了他一马。
在杜丛接触过人中，敖云程算是脾气人品都很好的那一类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敖云程问道，“有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
杜丛张嘴，随即又闭上了。要不是知道敖云程的脾气，他真的怀疑这家伙是来套圣山的位置的。
看到杜丛的表情后，敖云程笑了，说道：“你是怕我来套圣山秘密吧？放心，我还没有阴险到那种程度，我只是想问从这里到高城道的路上有没有比较安全的地方可以休息？”
杜丛仔细想了想，这种地方确实很少。
他只好试探着说道：“要不，你去古落城休息几天？神都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里面。”
“确实也只有这个地方了，”敖云程郑重地点点头，“那我去了，保重。”
说完，他还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垂镇，孤身一人走进了皑皑白雪之中。
四天后，杜丛和司樯也通过光幕回到了圣山。光幕消失后，圣山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
两人大眼瞪小眼。
面前是东倒西歪的黄叶林，成群的讹兽跑到石阶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这场地震的波及范围已经达到了圣山吗？
好在圣庙和山顶都被天罗阵保护着，司樯还额外加了一个包裹圣庙的小阵，所以圣庙破坏不大，只是山顶有些石块掉落，砸在门前的平台上。
讹兽们看到杜丛和司樯没事后也放心了，再加上也一直没有余震，到了晚上便各自散去。
杜丛盘腿坐在圣庙门外，感受夜晚的微风。
自从掌握了金吹之后，他便对总纲中写的四季之风尤为上心，正好现在正值冬天，他在圣山外面感受过刺骨的寒风，现在正是修行广莫的时机。
风寒江河，曰广莫。
司樯则是搬了个凳子坐在门槛后面，一边守着杜丛一边翻书。她想找找看，圣山的书中没有有对认识这场大地震有用的信息。
呼！
杜丛睁开双眼，两道寒风从圣庙左右吹来，在他身前汇集，刮过下面的石阶，给石阶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片刻之后，白霜又瞬间散去。
杜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圣山不分四季，即便草原大雪纷飞山上依旧温度适宜，自己能做到给石阶覆盖白霜已经说明广莫可以作为输出手段了。
“太好了，杜丛。”司樯笑道，“你最近进步好快啊。”
杜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是吗？”
“哦，对了，你找到和这场地震有关的信息了吗？”他又问道。
司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呢。”
她翻遍圣庙的藏书，也找不到和昨晚的异象有关联的信息，只有《异阵录》一书中记载过一种天杀魔阵，发动效果和异象类似，但是天杀魔阵的范围有限制，半径一旦超过百米，魔阵本身就会崩溃，所以也不可能。
“找不到也没关系，”杜丛摸了摸司樯的头，“至少短时间内，如何制造出这种异象，也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也许等以后，这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解决了呢。”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有三样，一是提升实力，杜丛这边还好说，领悟了金吹之后，四季之风其他三种的进步也堪称神速，只是司樯到现在还没有掌握气息法，《圣山术法决》晦涩难懂，理论方面和神都术师阁传授的有很大的不同，他也教不了司樯多少。二是震后重建，这个并不费事，圣庙受到的破坏不多，只是山顶有崩裂，所以要修补天罗阵的阵纹，外加打扫石阶，至于村镇，这些地方重建既费力也没有必要，黄叶林方面，杜丛本来想用阳吹加速一下森林的恢复，但是他很快发现圣山本身就带有修复阵法，他那半吊子的阳吹用处不大。三是要找到那个黑衣人，把他彻底赶出圣山，最好能扔到草原外面，或者直接杀死也行。毕竟自己和司樯这一出去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天罗阵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也正因为这三个原因，他们并没有回来后匆匆收拾一下东西就离开。
第二天，司樯蹲在圣庙前的平台上，仔细检查阵纹是否有破损之处，而杜丛则开始从圣庙往下，搜寻黑衣人的踪迹。
搜寻工作持续了好几天，甚至连山顶都爬上去找过，也没有找到黑衣人，只是在圣山
的边境处找到了带血的衣服碎片，推测他已经逃出圣山了，只是不确定有没有逃出极北草原。事实上，按照黑衣人在西北荒漠中都能摸进圣山来看，在草原中找到圣山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如此一来，情况倒变得复杂了。
不过很快，杜丛就找到了解决办法，他和司樯花了六天时间，在圣山四周布下了一圈大型的烟雾阵，《圣山阵法决》中记载的烟雾阵不仅仅是阵法中冒起烟雾这么简单——那还不如烧柴呢。烟雾阵最大的特点是能够扰乱阵中的磁场，从而干扰阵中生物的五感，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们迷路，除非手持阵匙，否则只能强行破掉烟雾阵。
至少对神兽以下是这样的。
《圣山阵法决》和神都术师阁中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不同，书中有非常完备的阵法理论。也正是从这里，杜丛知道大多数阵法都需要阵基、阵纹、阵匙三个要素。阵基负责提供能量和维持阵型，一般情况下阵法的阵基都比较复杂，也只有司樯这种土豪级别的才会用源核当作一个小小天罗阵的阵基；阵纹负责能量输出，同时也决定着阵法的复杂程度；阵匙是阵法的钥匙，上面雕刻有微缩版阵纹，可以保证布阵者出入无碍，必要时也能代替阵基和阵纹的部分功能。当然，很多时候布阵者都不会留下阵匙，以免被别人利用。
司樯在百羽山上布下的烟雾阵也有阵匙，只不过阵匙是小山的一颗牙齿，现在应该还好端端地长在它嘴里。
圣山周围的这一圈烟雾阵，阵匙是在一块玄铁，被留在了圣庙中。
从偏垂镇找到的玄铁作用非常大，司樯将其中一块融炼、与一枚源核的外壳融合，在杜丛的帮助下打造了树鹰新的矛头。
杜丛感觉司樯就像故事中万能的铁匠铺老板，总能给主角提供强大的武器。
说起来，司樯光着上身在炉火旁打铁的画面，想想就刺激！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倒不是说司樯愿不愿意，而是司樯的体力也就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抡不了几下铁锤就得累趴下。
花了十天时间，在圣山做足了准备之后，杜丛和司樯再次回到了域水帝国。
棚户区和偏垂镇还是一片狼藉的状态，想必帝国没心思管这里，毁了正好。
从偏垂镇出发，他们并没有按照帝国大铁路线，而是直接南下，杜丛觉得这样既快又能避开人多的地方。
然而事实上，如果沿帝国大铁路线正常行走的话，即便有踏雪步法，他们也得晚上才能到达古落城。但是直接南下，不出三个小时，他们就碰到了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城市，只是在那场地震的影响下，城市到处都显出一股颓势。
这座城市还保留着一段城墙。看到这段城墙杜丛就大概知道了他城市的名字。三贤城，以前是域水帝国的西方边陲重镇，抵御过来自西方的各种毒虫猛兽。
但那是以前，现在的三贤城早已没落，虽然名义上还是西北道的副城之一，不过里面恐怕连术师都没有。杜丛大摇大摆地带着司樯进了三贤城，还准备雇一辆马车，毕竟背着司樯跑，时间一长也会很累的。
结果就是，杜丛不得不一路打出三贤城。
三贤城的术师气急败坏，追出三十多千米，杜丛忍无可忍，一阵广莫把对方吹成了雪人，然后趁机逃脱。
之后的行程他就很小心了，特地避开所有城镇，最多也只是在堆沙谷里面休息了一晚。能制造风沙的大壶还在里面，可惜太大了，杜丛带不走。
一路上分外小心，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他们走过的地方都处于大地震过后的重建阶段。不需要拼命奔跑，花了两天多的时间，他们就回到了河沟镇。
“啊，杜丛，我看到了。”司樯指着远处竖起的魔蝎王尾巴，高兴地说道。
杜丛点点头。时隔半年，他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