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战上京
左则法二十五六许，肤黑齿白，硬朗结实。闲聊两句后道：“落爷想到哪里用早膳？”
落青衣与他漫无目的地沿廊举步，遇上宫娥太监，无不向他们请安问候，落公子前落公子后的呼唤。累得落青衣不住回礼，反而是左则法大模大样，视如不见，听而不闻。
落青衣随口道：“有什么好地方？”
左则法欣然道：“可以留在宫苑吃御膳房弄出来的东西，也可到皇城，有迎宾楼，百味轩等等，可多了去了。”
落青衣试探道：“到宫外去行吗？我尚未有游览上京城的机会。”
左则法若无其事地道：“当然可以，我早挑了几个身手似点样子的兄弟，落公子闯龙潭虎穴他们都可以奉陪。”
落青衣大讶道：“真不用请示圣上？”
左则法低声道：“小将怎敢自作主张，圣上吩咐下来，落公子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纵然离开上京也不得阻拦。”
落青衣大感错愕，不过定神一想，自己现在确不会开溜，因为在这里他仍看到一线生机希望，到外面去只要玄冥来个公告天下，他势成公敌，那时做人还有啥乐趣。
左则法道：“小将立即备马，召集兄弟，奔马上京，人生快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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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四人，全体平民便服，个个年少气盛，一派好勇斗狠的恶少模样，对落青衣态度尊敬，且是心悦诚服，显然他在摘星阁露的那一手，震慑了他们。
落青衣纵目四顾，在渐明的天色下，一边是壮观的皇城，一边是充盈生活气息人车渐多的里坊民居，不由心情开朗，大有离开囚笼的痛快，逍遥自在。
左则法提议道：“我们还是到迎宾楼用膳。找位子并不容易，幸好内府会为我们妥善安排。”
接着欣然道：“我们是占了落公子的光，方有机会去大吃大喝。”
一行人从一道转入另一道，又多转两次后，落青衣早眼花缭乱，不辨东西，亦深深享受其中乐趣。自小和师兄弟生活在一起，甚少到外走动，哪里体会过此等繁花，荒谷的五年更不用说，要不是沉迷于修习三生经，怕是熬不过来。现在忽然间多了这么多伙伴，置身处又是中土最繁盛的大都会，自然另有一番感受，真有点舍不得离开的滋味。
左方出现一片园林，隐见楼阁亭台，景色佳绝。
落青衣问道：“谁的府第？”
左则法道：“那自是花得起银两的人的府第，上京首屈一指的青楼落英坊，老板乃上京首屈一指的名妓月未央，来历颇为神秘。”
落青衣心道，宫城之外一切都不同了，身边所有人像变回自己，从森严的宫城规条中解放出来，有血有肉。
随口问道：“这样在宫外出没，朝廷不管吗？”
左则法肃容道：“我们上京三大军系，是赤炎军、禁卫军、城守军，均奉有‘不得扰民’的军令，谁敢触犯天条，轻则革职，重则斩首。至于江湖的事，却可由我们私下以江湖手段解决。”
落青衣开始明白玄冥的天下何故如此稳如盘石，因为他确是合格的皇帝。只要任何人到上京走上一回，也得承认玄冥将天下管治得井井有条，政绩斐显。民间和朝廷形成强烈的对比，宫内人人自危，百姓则安居乐业，这是个怎么样的国度。
左则法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他心悬落英坊，抱歉道：“落英坊小将实在爱莫能助，因为没法也不敢向内库那班管钱管到滴水不漏的大人们申请。”
落青衣本来没这个想法，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可向吉公公借银两，微笑道：“或许我有办法。”
左则法大喜道：“全赖落公子提携。”
如意坊在望，左则法给手下扯到一旁密谈，落青衣意识到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果然左则法回来后，与他登上长街时凑近耳语道：“我们的兄弟发觉有梁王的人在宫门外盯梢，目标显然是落公子，还跟了我们好一阵子，说不定待会有好戏开锣。”
落青衣见他神态轻松，暗赞他不愧赤炎军的二号人物，禁得起风浪，问道：“这个梁王为什么对我如此关注，先是栽赃刺杀，又是跟踪调查的？”
左则法小声地道：“梁王是皇上的义子，近两年不知何故皇上对他甚是偏爱，所以气焰日长，连信王、显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落公子若怕麻烦，我们可立即折返冬泉宫。”
落青衣略一思衬，淡淡道：“副统领怕惹麻烦吗？”
左则法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笑道：“小将今天排的阵容，正是为应付硬仗，最妙是承旨办事，闹得如何大仍不成问题，一切看落公子。”
落青衣想到催魔，豪情奋起道：“我们先医好肚子再说。”
谈笑中，众人横过长街，朝高挂“迎宾楼”的宏伟建筑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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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最兴旺的区域，全集中到西江两岸，统称西江区。
西江等若上京的“心脉”，大小码头无数，具规模者首推西江码头和新水码头，令西江区成为全国最兴旺的货物集散地。朝廷于此设有司表税关市，玄冥锐意革新促进，减低关税，简化手续，刺激商贸至空前活跃。
故此西江区成了商旅云集之地，客栈、酒楼、行馆、银号、骡马行鳞次栉比，将西江南北两市经如意坊联成一气，成为上京“昼夜喧呼、灯火不绝”的不夜天。次一级的街道上青楼林立，只大小押店足有六十多间，盛况空前。
上京也是八方土产、四海奇珍的交易场。来自国外的绫罗、人参、牛黄、鹿皮、犀牛角等，只有在这里方可卖得好价钱。
迎宾楼为三重楼结构，经多番扩充改建后，古色古香，典雅宜人，大得诗人骚客的垂青。又因此地年深月久，多高人隐士光顾，故江湖中人也视此为必到之地。从早到晚，座无虚席，没点办法的人，休想可不经轮候随便找到位子。
他们由宫内司礼监出面，迎宾楼当然给足面子，尤其知招呼的是玄冥视之为国宾的贵客，不敢怠慢，安排他们去没点资格休想踏足、只设厢房的第三层楼。
左则法见厢房可俯瞰如意坊美景，大感满意，招呼落青衣坐到景观最佳的位置，司礼为他们点的菜肴已流水般奉上。
先来的是两大碟堆得像小山般热气腾升的馒头，接着小吃美点，瞬间摆满桌面，众人放开一切，大吃大喝。
敲门声起。
左则法朝落青衣望了一眼，见后者嘴角轻扬，道：“开门。”
众御卫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反是落青衣有少许紧张，因为这是他首次主动出击。元神绝不可以用任何武功或心法去形容，而是超乎任何武功的奇异力量和灵觉天机。没有招式，没有成法，不囿限于任何武器的运用。
据夜无名所说，只有把自己投身于生死立判的险境，不论单打独斗，又或以寡敌众，始能晋入元神的境界，你的武器不单是本身的力量，而是整个的环境。那是人魔合一的战术，在不断的战斗下，元神一点一滴地释放出来，当元神被催发至淋漓尽致，催魔成魔，那时人和元神将无分彼我，谓之小成。
来人伫立门外，其他人散往两旁。
左则法打个手势，众卫纷纷起立，散往厢房各战略位置，准备如敌人杀入厢房，来个迎头痛击，能当上玄冥御卫者，个个经千挑万选、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这种江湖硬仗，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余落青衣和左则法安坐原位。
一阵长笑声在门外响起，然后笑声倏止，重归寂静，仿似外面的人忽然消失了。
落青衣虽仍看不到敌人，但对敌况却是了如指掌，无有遗漏。全身经脉气劲澎湃，不宣泄出来，会比大战连场更辛苦。此际他心中再无丝毫顾虑，还兴致勃勃的希望能弄清楚现在的他厉害至何等程度。
一个铿锵含劲的声音在门外不屑地道：“诸位御卫小子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公羊班只是慕名而来，向落公子请安问好，看他如何和我交朋友吧！”
厢房门终于打开。
一个身穿皂色道袍，年轻英俊的道士立在门外，手持拂尘，双目邪光闪烁，看都不看左则法，只狠盯落青衣。
落青衣哑言笑道：“我交朋友的方式，你公羊班恐怕消受不起。”
话刚说完，他像一溜烟般离桌欺到公羊班身前，在他旁边的左则法也看不到他如何完成离椅、起立等连串动作。
公羊班脸色微变，他恁是了得，往旁闪开，落青衣想也不想地闯出门外。
左则法等大叫不好时，门外廊道的激战早全面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