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牙山顶。
“大水冲了这么久，也该安分了。”
天选王负手而立，望着山峦间水汪浮荡的景况，雄目中叠嶂着连绵起伏的威势。
“主子，若不是这大水巧夺天工，赵腾恐怕也见不得会失败。”
乌袍术士侍立在旁，尖声怪气道。
天选王霸绝一笑，沉声道：“他的失败已是注定，大水不过是提前让他承认了自己的宿命。”
“哦？主子为何如此认定他会失败？”乌袍术士阴沉一笑，尖声问道。
“哀兵必胜，骄兵必败。他纵火攻山虽是占到了优势，却也彻底激发了尊域王朝那些残喘之辈的斗志。急于求成下，必败无疑。”
天选王霸绝应声，语气虽平淡无奇，却轻而易举地剖析了一场战争胜败因素的重中之重。
“主子当真是观微知著，明辨得失，一语就道破了关键所在。”
乌袍术士谄媚邪笑，阴沉的角眼中迸发出洋洋得意的光芒。
天选王不为所动，对乌袍术士的恭维置若罔闻，霸绝沉眉道：“如此看来，七国会走向灭亡，实属必然。”
“是啊，是啊。他们要是有主子一半的武功谋略，可早就称霸神州大陆了。哪还轮得到王朝那些竖子作威作福，当家做主呀！”
乌袍术士点头附和，尖声怪气的声音阿谀至极。
天选王依然对乌袍术士置之不理，仿佛在自言自语：“接下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
“噗！”
吐水的声音突兀响起，山脚下的水岸边缘攀上了一双手臂。
“小道我盖世无双，若是这大水晚会冲来，我定会将那些异军贼子打得满地找牙！”
随着有气无力的忿恨声音响起，顾长安落花流水般地圆硕脑袋露出水面。
他用扒在岸边上的双臂带动身体，四角八爪地向岸上爬动。
如此反复了好一阵子，才气喘吁吁地滚到了岸上。
顾长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双虎眼无精打采，显然是在大水中吃了不少苦头。
他本来可以避免被大水冲下。可当时情况紧急，在好不容易抢到一只小舟时，他看到了方堙无助而凌乱的身影。
这位儒雅随和的师兄平时对顾长安关照有加，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危难关头，顾长安怎会弃他的安危于不顾，独自安稳。
所以，顾长安并没有急着抱舟离去，而是拔腿冲到方堙的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情深意重地说道：“师兄，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顾长安知道方堙必定会无比感动地注视着他，可当时大水势头紧张，他已经来不及多看一眼方堙涕泪交加的神情，只留下一道潇洒转身的背影，供方堙去体会那大义凛然的诀别。
顾长安转过身时，迎面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大水，他突然明白，自己也已无路可走。
他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身后还有一个与他同生共死的人。
顾长安知道，死亡有时候来说，反倒是一种奇妙的解脱。
可见证亲近的人死亡后，活着会比较痛苦。
因此，他宁愿将痛苦留给自己，而让方堙得到解脱。
可惜，他已没有时间做出这轰天烈地的壮烈选择。
大水已经盖到他的头上，紧接着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颠簸。
再醒来时，他就已经置身在茫茫大水中。
“若是可以重来，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当时作下的决定。”顾长安攒起浓眉，目光深沉地喃喃自语。
四下无人之际，顾长安感到阵阵凉意无风自来，直吹的身上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这是孤独在追随，也是强者的悲催。
咔啦！
诡异的嘎吱声在周围响起，像是已经潜伏很久，又似凭空来临般毫无头绪。
顾长安并不觉得稀奇，这么多的树木，在大水的冲刷下变得东倒西歪，有些饱受折磨的脆枝细干，经不起这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会突然出现断裂也合乎于情理之中。
正当他暗自狂笑，佩服自己的无所不知时。
胖脸上突然埋下的一道阴影，让顾长安直感到心惊胆战，自鸣得意的轻狂也顷刻烟消云散。
一具不知什么怪物的骷髅头颅正上下颠倒地正对着他，眼窟中闪烁着幽绿斑驳的光芒。
顾长安一动也不敢动，他体内的灵力早已被磅礴的大水给冲得一干二净。
现在还没有半点恢复的气色，若是在此时与这怪物交手，那是跟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
他虎眼中虽是装满了怪物骷髅阴森的形状，可心里确是没有半点冲动的念头。
镇定的超乎以往，却又不合宜于此时。
怪物骷髅就这么“盯”着顾长安，空洞的眼窟中看不出任何可以揣摩的动机。
顾长安的心里虽然已是七上八下的乒乓乱跳，可那浓眉深攒的沉重神情却是古井无波，丝毫没有泄露出紧张的神色。
这也是他有些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已是没有轻举妄动的资格。
因为一旦有所动弹就是覆水难收的下场，说不准这怪物骷髅是什么实力，搞不好会因此断送万古一见的宝贵小命！
嘎吱！
顾长安虎眼中的色彩由暗变明，怪物骷髅的头颅终于没有了兴趣，掉头爬向了其他地方。
暗暗擦了把冷汗之后，顾长安狠狠咬牙，极力按耐住想回头探视，看清楚这怪物骷髅到底是什么形状的念头。
随着窸窣离去的声音渐逐渐远，顾长安终于重重缓了口气，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
“若不是小道我灵力没有恢复，哪里轮得到让你这怪物近入我三尺之内！”
他恨恨地发出声音，用胖手杂乱无章地拍打掉沾在屁股上的泥土。
不经意地抬头间，顾长安一口气没换上来而噎住眼神，直直地瞪着前方说不出话来。
……
“这骷髅的形状奇特，不像是寻常所见之物。”
凌乱的山林内，姜非用剑挑开遮掩的草木，使部分若隐若现的白骨缓缓蜕出，露出全部面目。
这是一具蜿蜒峥嵘的骷髅架子，约摸三丈长度，从蜷缩的封闭姿态来看，应该已是历经了不少沧桑的岁月。
“传说，虺五百年化螭，螭五百年化蛟，蛟五百年化龙。这具骷髅似虺非虺，似龙非龙。莫非是化龙失败的蛟？”百里鸿升剑眉微敛，沉声道。
蛟之大者，翻江倒海，兴风作浪。蛟之小者，塞井填河，吞云吐雾。
这具骷髅虽然看起来分量不小，可要与蛟比起来可就相去甚远，根本不足以与其对比。
姜非清眸闪烁，微微摇头道：“相差太大，我看不是。”
百里映秋大眼扑闪，悦声说道：“那会不会是虬呢？”
虬？
虬的大小与眼前这骷髅确是大体相似。可虬是有角的小龙，而这具骷髅头颅上光秃一片，浑然看不到角的痕迹。若要说它是虬，也未免太过牵强。
“虽然相像，可却有一角只差。不足定论。”姜非摇头作出否定。
“初入这片山林时，并未发现这些古怪的骷髅，眼下突然显露，必定是因为大水冲刷的缘故。”百里鸿升剑眉一挑，朗声说道。
“多半如此。”
姜非暗暗点头，他们从山洞一路走来，已经发现了不少这些怪物的遗骸。
百里鸿升的推测并非没有根据，若是说它们原本掩埋在山土之下不见天日，在经过大水数日的冲刷后，因为泥土流失过多而使其显露出来，也不足为奇。
这些怪物骸骨形状离奇，数量庞大，若是搞不清楚来历的话，恐怕会难以心安。
可以姜非三人现在所知晓的有限情况来看，这些怪物骸骨的来历根本无从推敲。
嘎吱！
坚硬物体磨动的声音悠然响起，众人为之一震，脸上的神色瞬间充满凝重。
哗！
枝叶喧动的声音紧接而起，硬物磨动的声音悄然隐逝。
姜非黑发凌扬，清眸闪烁道：“这般情况，不是风在离去，就是危险在接近。”
“正因为危险在接近，才会迫使风离去。”百里鸿升剑眉一挑，朗声道。
“哎呀，你们直接说有危险不就得了！”百里映秋从明媚的大眼中抛出幽怨，颇为不满地嘟起嘴巴。
“呵呵！”
姜非和百里鸿升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嘎吱！
这次的响动更加清晰，仿佛已经近在眼前，三人惊疑过后，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地面上显露出的怪物骸骨。
由于听得真切，可以确认是骨头磨动时发出的声音无疑。
眼下可以发出这般声音的，只有这怪物骸骨！
三人惊疑未定时，眼前的怪物骸骨却不见有所动静。
而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发出颤动，剧烈摇晃出地动山摇般的激壮阵势。
“好久没碰到像样的对手了。这次，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百里鸿升嘴角微扬，星目中闪耀着自信非凡的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