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极山上劲风凛凛,江南春负手站在峰顶,望着西北天空,口中喃喃道:“差不多了……”忽觉身后异动,一回头发现独孤逸不知何时已来到这里,便一笑道:“怎么?蠢蠢欲动了?”
独孤逸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要捉拿我们几个回去,但现在亘隙将开,大千三界危如累卵,你仍只是心里记挂着为轩辕保住江山吗?”
江南春听罢不禁一怔,思忖片刻道:“你这话说的也有理,以前我竟没想过这一节。也罢,就算帝尊亲临,也必是以大千三界安危为第一要务,你们几个若是心怀此等善念,也不失为大荒神将之身份。”
独孤逸不语,只是盯住江南春。二人目光相交,心念同转,江南春忽然心中大震,望着独孤逸半晌,才道:“是如此吗?”
独孤逸点点头道:“我说你并未参透天意,非是我心中迟疑,而是我兄弟二人,实是负此使命,因此才到这下界来。”
江南春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天骄她……你们……”独孤逸不语,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我那里有贵客到访,还来的挺齐全,也罢,便是时机将到了。告辞。”说罢一闪不见。
不一时便回到重霄宫随心殿中,只见湛青急忙来报:“掌宫,归元派、越山派还有太华掌门一齐来拜见。”
独孤逸点点头,道:“待我去迎接他们。”说罢便出殿门来,远远看见钟不迫、万苍淮和云映雪三人在前,上官沧浪带领一众弟子跟在后面,直上山而来。
独孤逸笑道:“贵客远来,有失迎迓。”几人寒暄几句,便同到会客之处。渔舟隐等也赶来,众弟子奉茶见礼已毕,独孤逸道:“今日几位齐来,不知有什么重要之事?”
钟不迫开口道:“独孤掌宫既是相询,那在下便开门见山。重霄宫弟子桀骜,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又下山去了,还做了蜀山掌门?”
独孤逸奇道:“哦?有这事?他确实是下山去了,但我却不知他何时去蜀山做了掌门,钟掌门你没搞错?”
万苍淮接口道:“独孤掌宫,那桀骜一直以来,搅乱仙界,在下冒昧,真不知你重霄宫为何不对他加以管束。”
渔舟隐脸色一沉,刚要开口,独孤逸一抬手,淡淡道:“这事我知道了,等我亲自管教于他。”
云映雪忽道:“独孤掌宫,不知茝媖何在?我能不能见见她?”
独孤逸道:“云掌门素来不喜茝媖,不知为何今日竟要见她?”云映雪道:“因近日仙界都道亘隙不稳,茝媖既是为大千三界渡劫而来,那便请她出来问问如何。”
独孤逸眼皮一抬,一道目光如电,直射云映雪。云映雪不由打了个寒颤,却仍是嘴上不服,又道:“独孤掌宫,茝媖是你义妹,我听人传闻,你兄妹二人情义甚重,你不会是舍不得她吧?”
独孤逸笑道:“此事却不劳云掌门操心。你既说到连环天劫之事,你们可知这天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钟、万、云三人面面相觑,半晌钟不迫道:“恕我们孤陋寡闻,这天劫与亘隙,千百年来从未见过。”
独孤逸道:“那便是了。不过在下粗陋,倒略晓天机,便在这几日间,亘隙便要大开,天劫便要发动。诸位既是各派高仙,可曾想好对策?”
几人互相看看,都是无话可说。独孤逸心中冷笑,便端起茶杯吃茶。万苍淮觉得无趣,便道:“看来独孤掌宫是胸有成竹了,那咱们也不必操心了,这便告辞。独孤掌宫,大千三界,便托付给你了。”
说罢使个眼色,钟不迫也站起身来,云映雪跟着便也起身告辞。几人走出门外,独孤逸众人也跟了出来。大家抱拳作辞。
正欲下山,忽听西北天际一声巨响,一道银光贯穿整个天空,大地为之摇动。众人大惊之际,却发现天上似乎生出一条横线,将整个天空分为两半,而且那横线越来越大,越来越宽,不一会儿,那银线中慢慢显出火光。
众人都是心中一凛,都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便是亘隙?”回头见独孤逸气定神闲,只望着天空不语。不一时便见一个黑色身影如闪电般飞来,手中似乎捧着火红之物。
独孤逸点头道:“兄长已至。那二人何在?”众人不解之时,便见独孤逸身边忽然多了两个身影,邋里邋遢,正是易家兄弟。他二人来到独孤逸身边,身形一晃,却已变成另一幅模样,一个褐发银睛,一个银发紫晶,形貌清奇。
众人已看得呆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见褐发的易天理手指犷塬方向念念有词,大家不约而同望过去,见犷塬方向升腾起一团华光,慢慢在空中凝聚,不一时竟电一般向重霄宫飞来。
独孤逸大声道:“二位神将,兄长,时辰已至。”几人点点头,齐束手将手一扬,手中火红之物顿时飞腾而起,向那团华光飞过去。易家兄弟双手合拢,念念有词。不一时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同时纵出,眼尖的已看清是狂儿和蔓菱,携手扑入了光泽之中。易天理道:“主公双目已合。”不一时大地摇动,重霄宫都震颤起来。
众人吓得四处逃遁。独孤逸见云映雪也慌忙逃走,便笑道:“谁都可以走,只你不可以!”说罢手指虚抓之际,已将云映雪抓在手中,大声道:“交出丹华舍利!”说罢便一掌拍在云映雪顶心。
云映雪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顶窍已经打开,一块五彩斑斓的舍利慢慢升起。独孤逸一把抓过,随手扔掉云映雪尸身,将丹华舍利也向那光中扔过去。不一会儿,便见那团光泽慢慢凝聚到一起,竟缓缓显出一个人形来,只见他身形高大,长发披散。
易家兄弟、齐束手与独孤逸热泪盈眶,口子喃喃道:“主公……”却见那人形竟晃了一晃,便欲四散。独孤逸一惊,心中默念,半晌恨恨道:“这毒妇,坏我大事。”便大声道:“炁风、炁弋,丹华舍利被云映雪玷污,已经不可使用!”
易天理便是神将炁风,易乾坤是他弟弟炁弋,几人正无计可施,只见二人相携,如风而至,竟是江南春带着郡主轩辕湍湍。
炁风道:“白泽,你带她来做什么?”江南春沉声道:“枉你有眼无珠,先元离火在此,你竟不知吗?”
炁风、炁弋都是一惊,只见郡主轩辕湍湍神情坚定,回身抓住江南春的手,道:“江南先生,湍湍识得你,此生有幸。若再得人身,愿奉君箕帚。”说罢身子一摇,已变回先元离火火根,直扑进那团华光之中。
江南春热泪滚落,收起谪仙印。此时只听地动山摇一声巨响,一尊巨神出现在天地之间,只见他怒目呲口,直向亘隙方向大步走去。每走一步,天地间便震颤一声。
与此同时,那亘隙之中亮光耀目,一片银光唰的一声从里面冲出来,到了外面越展越大,细看竟是一团渔网,一阵子已变得硕大无伦,竟似要将大千三界包裹进去。
众人大喊:“混沌化离披!”原来这便是伏羲之离披罟,因网住了混沌之精,竟相合在一起,此时趁亘隙大开,便冲出大荒,下界大千,意欲将三界化为一团混沌。
炁风冷笑一声,大声道:“理它!机不可失,咱们快回去!”说罢便起身欲冲向亘隙。炁弋跟在身后,回头看独孤逸兄弟二人却站立不动,便喊道:“玄鸩、青翎,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说罢侧头看向那尊巨神,不禁一怔,喃喃道:“主公,你……”
此时仙凡魔三界之众都已齐聚山下,桀骜与茝媖也已先后赶来。众人只见那巨神走了几步,身子一转,竟慢慢化作一个巨大的簋,越飞越高,直向那离披扑去。
炁风心中一震,忙喊道:“主公!”便欲扑过去。江南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这才是你主公真正用意,枉你们白费心机,居然都不知道你主想要什么!刑天上应天劫,化身噬天簋,今日正是圆满之际!”
炁风大叫:“不可能!”却见那噬天簋越飞越高,不一会儿便与那离披相融到了一起,一团银光耀眼,众人眼睛都已无法睁开。
此时有一个黑色身影飞来,却是飞到桀骜身边,一把抓住他,将他朝噬天簋内扔过去。茝媖大惊,急忙纵身追过去,却是忽然之间背生双翼。那人哈哈大笑,道:“天骄,你终于神身全复了!”
桀骜回头看时,正是上仙瀚北辰,只听他大声道:“桀骜,你不是一直想祛除体内魔性吗?这是最好的时机,还不快去!”说罢一掌挥出,桀骜受力,不觉便向那噬天簋中掉落。
此时离披罟已被收进噬天簋内,桀骜只觉身体被火烧灼,剧痛无比,想起瀚北辰所言,便强自忍耐。瀚北辰道:“桀骜,你只需忍得一时三刻,炼骨成功,便可脱胎换骨,重新作人!”
茝媖脑中猛地一闪,惊觉不对,细思之下心中明了,大声怒斥道:“瀚北辰,你利用桀骜帮你躲过十二万年的灭道!”
瀚北辰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道:“天骄,我这也是为了你!你可知你身份?你可知那太玄化一旗上为何有你名讳?”
茝媖一怔,道:“我是……”瀚北辰笑道:“天骄,你是盘古之女,那太玄化一旗便是你的襁褓。我本是魔皇究戾,与你父至交。盘古为众生化生天地,我与昊天定下契约,要你在娲皇之后接任神姆元君。岂料天意纠缠,竟要你斩杀魔皇,才可成事。我自是不愿如此,这才找个替身。桀骜胸前的魔花,便是我所种下。你与他不过是宿因纠缠,不必多想,快杀了他!咱们便回大荒去!”
茝媖大惊,喊道:“不!”便飞身扑向噬天簋,低头只见里面火光耀目,却哪里有桀骜的影子。茝媖急得大哭,瀚北辰道:“不必为这些小人物落泪了,桀骜已死,你快跟我回去。”
正说着,只见天际一道白光飞来,却是一条小白龙,急如闪电飞来,在噬天簋上方转了几圈,一阵细雨洒向簋中,不一时那火竟渐渐熄灭。瀚北辰大惊,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白龙转身化为少女,没理会瀚北辰,急忙对茝媖道:“我用小岛的雨水珍珠灭了火,你快去救桀骜!”
茝媖闻言急忙扑倒噬天簋旁边,未见桀骜,只见一团黑气,缭绕不散。不一时黑气变淡,桀骜闭着眼睛坐在簋中。茝媖大喜,忙伸手去拉他,却见桀骜猛地睁开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多谢你来救我,神--姆--元--君!”
茝媖一怔之际,桀骜已将她一把推开,纵身飞出了噬天簋。
天空黑云压了一层又一层,大地震颤不已,群山轰鸣。桀骜身在半空,身上的衣服已碎成一丝一缕,魔花已经爬满了全身。只见他突然睁开双目,瞳仁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却是摄人魂魄。只听他缓缓地沉声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何苦来招惹我们这些凡人!既是天欺我,以我为子弈棋,我便胜天半子!”说罢伸手一抓,已将瀚北辰抓在手中。
桀骜仰天怒吼,忽听东边一声巨吼相和,地动山摇间一头神兽腾云而来,遍身金色,威武无比,背上负着一件黑黝黝的甲衣。桀骜一伸手从胸中掏出一把金色弯刀,骑上妄作兽,披上辟易甲,俯视着下方众人,声如洪钟,道:“自今日起,桀骜已死,往后,我便是魔皇究戾!”说罢一纵妄作兽,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