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沧浪看上去也是悲喜交集,轻声道:“茝媖,你受委屈了。”说罢走近前来,伏身拉住茝媖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你介意我那日丢下你自己回来,所以你就跟那个坏人一起,故意做给我看,是也不是?”
茝媖漠然一笑,又低下头去不语。上官沧浪又道:“你知道我有苦衷,若是我留在那里,被那人害死了,又怎么想办法救你?我回来是要求师父去救你的,结果一回来,这边事情就不断,师父也一直没有得闲。不过我知道你与那个人相熟,他只是打你的主意,想来也不会害你,是不是?”
茝媖猛一抬头,怒视着上官沧浪,想了想又把冲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半晌才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上官沧浪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叹了一声道:“他被师父打死了。”茝媖只觉眼前一黑,心中如绞,喘了几口气道:“你们都说他拿了丹华舍利,那你们找到了没有?”
上官沧浪摇头道:“他自然是宁可死了也不肯说了。不过茝媖,我知道你是最懂事的,师父心里其实也没有真生你的气,不然方才就不会让我们把你带离那个是非之地了。你跟他相处了这几日,可曾听说他会有什么藏宝之处?若是你能帮太华找到丹华舍利,那师父定然不会再怪你,咱们还回太华山去,像以前一样朝夕相对,你说好不好?”
茝媖淡淡一笑,道:“还能像以前一样吗?流萤呢,你们不想为她报仇吗?”上官沧浪握住她的手道:“只要你说出丹华舍利的下落,我们就会还和从前一样。流萤的事,师父自会处置。放心,我们都知道是桀骜胁迫你的。茝媖,你说了吧,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咱们俩以后......”
茝媖一口气涌上喉间,强自咽下去,摇摇头道:“我说了,我们没有偷丹华舍利,至于信不信,也由得你们。”一时想起桀骜身死,不由流下泪来。忽觉上官沧浪握住自己的手变得冷硬起来,抬眼看时,见他脸沉似水,眼神凌厉,嘴角一抹不甘与讥讽的笑意,一笑道:“这眼泪是为谁而流?是为了桀骜吗?”
茝媖默然将脸转向一边,上官沧浪见她不否认,更是心头火气,猛地甩开手,站起身来,沉声道:“你果然一心记挂着他......我看错你了,当真是执迷不悟!”
茝媖听他语气有异,回头一看,只见云映雪不知何时已去而复返,缓缓走近,站在上官沧浪身边,冷笑道:“上官师兄,我早说过她现在已被那恶人迷了心窍,根本就不会顾念昔日之情,你非不信,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上官沧浪不语,只是眼中出火一般瞪着茝媖。茝媖顿时明白了方才上官沧浪来看自己的用意,不由又是讶然又是愤怒,又有些难以置信,只想开口质问他为何要如此,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出口,只变成一声声冷笑,到后来仰天哈哈大笑,泪水却如决堤般流下来。
上官沧浪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方欲开口,只听云映雪道:“这丫头疯魔了,我就说她跟那个魔头待在一起这几日,定是沾染了他的魔性。师兄,爹爹和几位仙长已经回来了,咱们先上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就把她先关在这里,等候爹爹发落。”说罢拉着上官沧浪出去。上官沧浪恨恨地瞪了茝媖一眼,一甩手跟着云映雪一起走了。
茝媖一人留在这地牢之中,幸而这地牢虽是简陋,也还干净,墙壁上还有松明火把,照的四处通明,也不觉得害怕。此时寂静无声,茝媖倚在墙上,一时只觉身心疲惫,竟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顶上细碎脚步声响,有人下地牢来。
茝媖睁开眼睛,细看时一前一后走来两人,竟是星野秋和凌岳!星野秋一改玩世不恭的样子,神色凝重;凌岳更是双眼血红,神色憔悴不堪,想是为了水流萤之死伤透了心。
茝媖忙起身,见二人走到身前,见星野秋脚步迟疑,微皱着眉,用探询的眼光望着自己,凌岳却是神色气苦,眼睛望着旁边的石墙,连看都不看自己。三人默然对立半晌,星野秋开口道:“茝媖,你还是太华弟子吗?”
茝媖一怔,问道:“星野,你......你想说什么?”星野秋道:“茝媖,我不管他们怎么说,我相信你。现在我问你,你还当自己是太华门弟子吗?如果不当是了,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如果当是,那便定要为流萤报仇!等我手刃桀骜那魔头,还你清白。”
茝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略一思忖,便道:“星野,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难过,不过流萤的死,我想另有蹊跷......”凌岳扑上前来,咬牙道:“茝媖,你到现在还为那个魔头开脱!流萤她......她死的那么惨,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念昔日同门之情?”
茝媖忙道:“凌岳,不是的,你听我说,流萤她必不是桀骜杀的......”凌岳怒吼一声道:“你别在我眼前提那个魔头的名字!茝媖,你太让我失望了,流萤也看错了你......星野,咱们走!”说罢怒冲冲地拉着星野秋欲离开。
星野秋忙道:“凌岳,你别冲动!你知道茝媖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听她把话说完。”凌岳目眦尽裂,大声道:“我不听!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流萤......流萤......”说罢蹲下身子大哭起来。
茝媖望着凌岳泫然欲涕,星野秋也自黯然,都知道同门之中,凌岳和水流萤两人都是寡言少语的,虽未成双,但两人情深意重,一众同门也早已把两人当成爱侣来看待。如今水流萤死的不明,最伤心的必然就是凌岳。茝媖望着他,心中想到水流萤曾说“总是凌岳那傻子,对他师父百般信任......”如今凶手不知是谁,但必定是舍身寺中之人,自己知晓一些端倪,却又无法言说。若是不顾一切说出来,先是难以取信与众人,再者凌岳和星野秋听了,只怕也难以承受。
一时几人都不说话,凌岳哭了一会儿,便站起身道:“茝媖,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大家同门一场,我信你,但想到那魔头,我便......眼下我技不如人,只能记下此仇。自今而后,我必勤于修炼,他日功成,必要向那魔头讨还血债!”说罢默默看了茝媖一眼,大步去了。
星野秋见茝媖木然站在那里,叹口气道:“凌岳心里难过,再说他性子便是这样,你别怪他。”茝媖摇摇头,苦笑一声道:“他别怪我就行,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星野秋四下看看,转过头来,低声对茝媖道:“茝媖,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茝媖一惊,见星野秋盯着自己,神情凝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星野秋又道:“茝媖,你别怕,我不是来试探你的。我感觉太华门中,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这阵子,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一件接一件,我就觉得不对劲。师父,还有映雪,甚至是流萤,都不太对劲。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茝媖默然,半晌摇头道:“星野,我不想说,你别问了。”星野秋看了她半天,叹道:“好吧,你既不想说,那我便不逼你。方才钟掌门和万掌门一直要来审你,师父挡住了,等下他怕是要按太华门规处置你,你自己小心些。”
茝媖道:“我不怕,星野,你......你自己也小心些。”星野秋怔了一下,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点点头道:“我自会小心。”想了想又道:“茝媖,那个桀骜......你是真的喜欢他了吗?”
茝媖摇头道:“我与他只不过是相识而已,其实他也不是别人说的那样。这几日发生的事,总是太巧......”忽地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方才你和凌岳都说要去杀他,他不是已经被师父打死了吗?”
星野秋道:“哪有的事,他被那两个邋里邋遢的散仙救走了,就是那易家兄弟。”茝媖呆了半晌,苦笑一声,道:“上官他......他为什么要骗我?”
星野秋道:“你与上官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茝媖,你别听映雪一面之词,其实上官师兄心里有你,一直都有的。有些事若是误会,你们一定要解开,两人都闷在心里不说,时间长了便会误会更深。”
茝媖一笑,道:“星野,谢谢你。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对了,流萤是怎么死的?”
星野秋叹道:“今日晚间添香油,师父和几位仙长都在大殿门口那里守着,看着和尚们把香油经卷送进殿里去,又看着他们出来。没过一会儿便听殿内有动静,师父他们忙进去看时,只见殿内诵经的和尚都被点倒在地,人事不省,佛案前供奉的丹华舍利已经不见了踪影。师父他们不知发生何事,便出来四下寻找,却发现流萤躺在大殿后面的地上,头顶通天窍被打破,鲜血直流,已经没了气息。师父他们不解,此时却又见天眼大开,风雨交加的,师父才道是天道伏魔,必是桀骜所为。这时几个门派弟子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师父便道塔林处有异,命上官师兄和映雪去探看。然后不多久,映雪就把你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