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此场战斗便交由你来指挥,老夫便忙中偷闲,歇息一会。老夫这老腰老腿啊,骑马久了真是有点受不了了。”
夏松伸手在自己腰上轻捶了几下,周同连忙上前扶着他从马上下来,到旁边寻了块石头坐下,随即转身朝马青挥了挥手。
马青见状大喜过望,他对这送上门来的战功早就垂涎欲滴了,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周同与夏松的对话,眼巴巴等着大帅下令。此刻得了周同的示意,当即一招手:“刘光、种升跟我走,我们突穿叛军从后面兜回来;燕然你和许震带部随后跟上,咱们两头赌住,别让敌人跑掉一个!”
旁边的都头雷横看得眼热,凑过来陪着笑道:“马兄弟……马大哥,带上小弟一起行不?”他是夏松从全军抽掉出来的一都精锐弓手的统领,此刻也是归入到主将亲卫中,归属周同统御,这几日来和马青诸将也混得熟了,说起话来也没许多顾忌。
马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以示自己的同情:“老弟,不是哥哥不带你耍子,你看哥哥这边全是四条腿的,你们可都是两条腿的啊!再说了,你若是也跑了,谁来护卫大帅的安全?你便认命了罢,哈哈!”
马青笑声未毕,一提缰绳拨转马头奔驰而去,只留下雷横立在原地惆怅不已。
这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毫无任何值得陈述之处,看到汉军骑兵出现的叛军俱是惊惶不已,除开极少数人跳入河中想要渡河逃跑之外,其他人全都干脆跪地投降。他们实在是太累了,继续逃跑或许很快便被身后追上的骑兵杀死,就这般投降还可以说自己是被叛军裹挟的百姓,能活下来的机会反而大得多。
马青心中其实有些失望,他的战刀还未沾上一滴叛军的血,战斗便已经结束。眼看着跪满一地的叛军,他索然无味地让刘光与种升两人将投降之人全部赶到路边看管起来,自己则是带了五人驱马来到河边,取出弓箭将跳河逃跑之人一一射杀。
不多时捧日军一营骑兵顺着道路追了过来,统兵武将分出一部加入看管叛军,自己前去拜见夏松并禀告战况:“大帅,我军大胜!叛军全军溃散,呼延将军阵斩嵬名护,目前各军正在收拢溃军。副指挥使命末将向大人禀报,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大帅便可进寨歇息。”
“好!”夏松喜形于色,此次战斗克竟全功,给朝廷的捷报上又可多添一笔喜讯,也能极大缓解朝廷的压力,不过,自己还是得再给司马公写一封信,朝廷不能因为这两次大捷,因此而改变既定计划。
只是自己这里也不能因大胜而拖沓,还须得加紧行事方可。
他当即招来周同:“周同,看守叛军以及护卫本帅的任务你暂交由捧日军负责,你部即刻准备,一个时辰后便出发。我要你为大军前锋,将白于道沿线所有军寨与本官打下来!”
东方天空还刚蒙蒙发白,周同骑着胖黑已经赶回到大营门口。此时的夏松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在慢条斯理地享用自己的早膳,听侍卫来报周同求见,当即心中一楞:这个关键的时候,这小子独自一人跑回来作甚,莫不是与陈庆两人间发生了矛盾?
成为大军前驱以来,在过去的这九日里面,周同已经率部佩合陈庆夺下了七座军寨,几乎每日里除了行军、必要的休息之外,便是侦察与战斗。
平均下来每日夺取一座军寨的战果,让陈庆对他极为佩服,再也不敢用看待后辈晚生的眼光来对待周同,而是真正将他作为了一名值得信赖的将领来平等对待。
每次战斗,都是由周同部先行登上军寨周边的制高点,对寨内叛军及进行居高临下的压制射击。在强力精准的射击之下,陈庆麾下的勇捷军进攻寨门总是异常轻松,伤亡极小。到了如今,前方便是最险要的塞门寨了,能否迅速攻下这座坚固的堡垒,是整个大军能否顺利突破横山进入夏州的关键,但是现在这座堡垒,真正成为了一块横贯在周同面前的拦路巨石。
昨日傍晚刘光已经带人前去探查了塞门寨的周边山势环境,以及叛军的布防,结果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叛军已经得知了七座军寨陷落的消息,不光对寨中防御进行了加强,也在周边可能威胁到寨内的高地进行了布防。
如此一来,似乎剩下的道路便只有硬攻一条了,但在此段的白于道也十分狭窄,大军根本无法展开,人数优势无法显现不说,攻城器械也根本无法使用。周同在得知刘光的探查结果之后,趁夜又亲自去探查了一番,结果让他十分失望。
回到临时休息的山脚后,周同当即与陈庆商议,俩人决定由周同亲自赶回,连夜将情报送与后方的夏松,陈庆则带领人马原地待命。
周同汇报完毕,颇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帅,想那塞门寨如此险要,直非人力若能攻下,末将不解,当初叛军又是如何夺取下来的?”
夏松脸色极为难看。
塞门寨的叛军竟然有所警觉,调整了布防,这让周同一路上使用的战术失去了功效。无法快速夺取这座要隘,大军势必无法在此久留,难道难道只能灰溜溜地撤回延州城中?
他一边在心中紧急盘算,一边吩咐一名侍卫去将诸军主将请来商议。
听到周同发问,夏松不禁长叹一声:“哎,此事说来话长。塞门寨守将汪卫,此人不知何时被拓跋昊收买,成为潜伏在我西军中的一名奸细。塞门寨失守并非叛军强攻得逞,而是汪卫此人勾结叛军里应外合,出其不意之下才夺下来了如此天堑。”
“这汪卫被野利顺留下,负责自己的后路防守及运输军粮,想来便是因为没有接到野利顺运粮的军令,让他有了警惕。哎,我让你任前锋,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其实便是担心此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周同皱着眉头,无怪乎自己去探查时,感觉叛军防守极其严谨,原来守将本来便熟知此处地形。他得夏松解释,心中仍有疑惑,当即问道:“大帅可知,汪卫此人为何要投靠拓跋昊?难道说他的父母妻儿被叛军擒获,拓跋昊以此要挟于他,故而不得已投降?”
夏松看了他一眼,眼中颇有深意:“周同,你此言大谬也!拓跋昊以一己之私,妄起兵灾对抗朝廷,想要割据西北自成一国,乃是我大汉之心腹之患。汪卫背叛朝廷投靠叛军,无论他有何理由,也是罪不容诛!”
“自古以来,每逢国家有难,总有仁人志士辈出,或毁家纾难,或大义灭亲,将忠臣志士的气节推上一座又一座顶峰!休说他汪卫家小都在房陵,便算是真被叛军抓住押到阵前,也应当奋力抵抗、以死报国才对!而他之背叛,只在于其狼子野心罢了,你可明白?”夏松的话语正气昂然,语音也越来越高,对周同之言甚是不满。
“是!末将知错了。”周同心里对夏松之言有些不以为意。为了为朝廷尽忠,便能不顾自己父母妻儿的死活?自己是绝不赞同这样的观念的。可是对方是主帅,此刻又在军中,自己争辩不得,只得随口应答。
他随即又产生了新的疑惑:“既然汪卫的家人都在房陵,那朝廷会如何处置他们呢?”不过这话他没有问出来,只是自己默默沉思,一个人的野心真有那么厉害吗?可以为了野心抛弃家人,背负上背叛的恶名?
没过多时,捧日军主将刘平、勇捷军军主将折适、清塞军主将石元、麟州军主将杨勋以及庆州军主将严庆全都会聚到了夏松的帅帐。夏松让周同又将情报当着五人再次汇报一遍,想听听五位主将的意见。
帐中五军主将均是沉默不语。与他人不同,这五人因为身为一军之主,早就清楚塞门寨天险的鼎鼎大名,也知道朝廷当初有多大信心。本以为能依靠周同部神兵天降的战术攻克,可是现在看来这份希望已经破灭,大军即将面对的只有硬攻。
需要牺牲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攻克得下来塞门寨先暂且不提,单单是被堵在白于道无法越过横山这一点便是整个战局的失败,无论是他们还是朝廷都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结果。如果无法短时间内攻克塞门寨,前面的所有战果都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朝廷将对西北五州的叛军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叛军巩固消化五州地盘,百姓们也会逐渐失去希望,转而慢慢接受叛军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