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势很大,两千余骑汉军躲在山谷之中,虽然没有遮蔽,但好在寒风吹不进来,人马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到也还能够承受得住,也有士兵到处收集枯枝,砍伐树木,试图生起火来取暖。
杨勋和自己的几名手下正围在一起,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降雪不光让叛军的攻势难以继续,厚厚的积雪同样也会影响到骑兵的行动,谁也不知道积雪下面是坚实的土地还是坑洞,这让骑兵的速度优势被降到了最低。
夏侯尉战死,如今的他手下的将领只剩余冯衍、沈参、孟卓和裴勇四人,其中前二人是他麟州军将领,后二人乃是环州军骑兵统领,暂时划归由他指挥。
“大家都说说看,不要有甚顾忌,我们已经失去了几百名兄弟,不能再有这样的失败了。”
夏侯尉所部最终只有不到十人冲破了叛军的包围,但找回到大部队的只有区区三人,其他人均在半路上因伤势过重而亡,这是杨勋遇到过的麟州军最严重的损失,心情难免十分沉重。
但是他不能将这种沉重表露在脸上,这个道理在他第一次上阵厮杀之后便被他父亲所告知,这么多年来已经是深深的理解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杨勋的鼓舞之下,冯衍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闷:“将军,要依俺说,这雪势如此之大,叛军没法攻城,咱们也没法行动。闲着也是闲着,不若伐木建些遮挡之所,免得无聊。”
杨勋皱了皱眉,把嘴边训斥的话语又咽了回去,问他道:“若是这雪一直下,难道咱们便一直躲在这谷中?”
“那自然是不成的了,别的不说,只怕这天气也要将咱们冻死;即便没有冻死,咱们的干粮也坚持不了多久不是?”冯衍没精打采,悻悻然回答。
他与夏侯尉素来交好,得知好友战死,自己却给他报不了仇,心情自然好不起来,说的话也带着一些情绪。
杨勋知道原因,也不再问他,转头看向另外三人。
沈参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出面支持将军,否则平白让另外两人看了笑话,于是主动提出了一个主意:“将军,这大雪封路,想必对叛军的影响更大。别的不说,粮草的运输便会比平常要更加困难,叛军既然对大营的防守十分严密,不若咱们便去骚扰他们的粮道?”
对这个建议杨勋想也不想便出言拒绝,他道:“出发之前大帅便再三叮嘱,不可轻易去伏击叛军的运粮队伍,咱们不得抗命行事。”
他看向最后两人,孟卓慢吞吞地开口道:“昨日叛军伏击夏侯将军,末将以为,咱们是否可以杀一个回马枪,再从彼处攻击叛军呢?若我是叛军大将,必定会以为敌军被埋伏之后不会再次选择这里作为目标罢?这却正好给了我军机会。”
杨勋精神一振,孟卓之言有理,此计或许可行!
本身自己一开始便是派出三支人马对其骚扰,只有夏侯尉一路遇上了埋伏,这也说明叛军的骑兵不足,无法兼顾所有。如此一来,即便叛军要设下埋伏,也只能有选择地进行。
如今自己已经在西边吃了大亏,按照常理推论,若是再要骚扰,自然也会避开西边,那么叛军的埋伏还会设在原处吗?显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并不排除对方统帅能洞悉人心,将自己等人的这番心思算计得清清楚楚,还是在原地设伏守株待兔,只是这种几率极小,甚至连三成都不到。但这是战场上拼杀,休说超过七成的成功率,便是只有一成,许多时候也都不得不去做。自己虽然说不用和敌人硬拼,但风险小收益大的事情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眼见杨勋陷入了沉思,其他人也都自然不会打搅,只是静静等待。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杨勋的思绪。
“将军,末将赞同沈将军的意见,或许还是袭击叛军粮道为佳。”
说话之人正是最后一名将领,环州军的裴勇,他一贯言语不多,这突然的发言让其余几人都大为惊奇。
特别是杨勋,自己才否决了沈参所提出的计划,裴勇这又重新建议,却是为何?他疑惑地看了过去。
“将军明鉴,当初大帅之命应当是担心我等被叛军包围无法脱身,因此不准我等对叛军粮道动手,可是如此?”裴勇毫不胆怯,迎上杨勋的目光。
“此事我已和诸位讲过,确实如此,你是有甚不同意见吗?”杨勋依旧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没有一丝不耐烦的语气。
“末将确实有一些想法。”裴勇倒是非常坦然承认:“末将以为,大帅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没有考虑到如今的状况。”
大家都等着他说下去,裴勇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将军请想,大帅的担忧,应当是害怕我军被叛军纠缠住,然后无法甩脱叛军,最后被四面围剿。可如今大雪阻断交通,休说叛军多以步卒为主,便是连我等骑兵的速度也大受限制,何况叛军?这无法摆脱叛军的纠缠的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罢?”
此言立刻引起众将的关注,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道理还真是如此!
裴勇又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孟将军建议掉头继续袭击叛军西线部队,其中有个极大的风险,咱们大家都忘记了。”
“是何风险?”孟卓一时有些不解,其他人也是彼此相视。
“自然便是那陷马坑!”
裴勇之言让众人恍然大悟,特别是冯衍与沈参两人,均是在袭扰叛军之时吃过陷马坑的亏,对自己竟然忘记此事都是感到十分懊恼。
只听得裴勇继续道:“我军在陷马坑面前吃了大亏,夏侯将军因此阵亡,难道叛军便不会将这法子继续使用,将周边不好防御之地全给挖上陷马坑么?末将以为不太可能。”
裴勇做了最后的总结:“因此,依末将看来,返身回去继续骚扰,最好的可能是无功而返,最坏的可能则是再次中伏。与之相较,若是去骚扰、偷袭叛军的粮道,最差只是无功而返,但也可以起到迟滞叛军运粮的目的,而若是能成功,则可予以叛军重创。此中利弊,将军及诸位同僚自然能分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