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看着于木衡道。
“你是忽悠我的吗?”
“要听的是你,不想听的也是你。不想听滚吧,我明儿一早就去城门口堵着,我是她娘,是柏舟苑苑主,还制服不了她一个小丫头了吗?”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我未完成的画以及画具一一整理着,画纸笔墨已风干卷入画筒,画具入布袋,折叠画板收好。
“阿茹,你是有多喜欢他的啊?这些一连串的动作都和他是如出一辙的!”于木衡懒散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对天喟叹。
我手下顿了顿,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教过我,当过我的老师!”
“太子殿下能同意?”
“就是他主动同我提起的,那一年,我几乎天天往周木白的画殿跑。不过呢,画殿里还有不少其他女眷也可以天天来,某些好丹青的贵胄千金也会前来同我一道修习。这个特权是每一殿殿主都会有的,虽然周木白是个男子,可他已经是画殿殿主了的!”
“你们的接触多吗?”
“她们都在围着他转,不过我比她们都有优势的一点是,我也住在宫中,我可以等到最后再上前同他说一两句话。”我微微笑道。
“那他对你们如何?”
“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说话声音也好听,对大家的画的评判也很公允,他从不过多去高赞或是贬低一个人的画作,总之大家都还蛮喜欢他的!”我轻笑道,“他对我也同对其他人无异,不对,他好像一直独独记不得我。”
他一直都记得每一位来画殿修习的小姐以及她们的身份的,那有便于他的仕途之路,往后都可以作为他的凭借。这是辛可嘉廷试后告诉我的,他说他看见了周木白去同监察官寒暄着说过话,他还说这也正常,毕竟没有谁可以于千军万马中单枪匹马地杀出一条路来。
我突然想,他怎么会记不起我的呢?我那时还是准太子妃的人选的,如若要有个凭借,我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的。最多不过是男女有别,我名义上还是太子殿下的人,他怕弄巧成拙。
我有些头疼,他到底是不想利用我才装出来的,还是不敢利用我才装出来的呢?其实我至今都不确定周木白是否真正那么喜欢过我。
“同他接触过后,还有那么喜欢他了吗?”
“还好吧!”于木衡逮到机会就问个不停,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情去搭理他了。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
一直到那句:“那他有没有喜欢过你啊?”
“不知道,我乏了,睡去了!”
我还未说完他倒先自个嘀咕了起来:“也是啊,他要喜欢你的话,你在外面过得那么惨,他也……那几年他倒是喜事连连的,不仅加官进爵,公主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怕是…”
“你赶紧滚吧!”我狠狠地踢了于木衡一脚,“不送!”
“喂,阿茹,你别忘了,阿席明天…”
“去吧去吧,我改主意了,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少主若是连一个小丫头都护不好了,那这息兮堂怕也是没有明日了!”如练的月华轻洒,我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那夜,我辗转良久才睡着,睡着后又一直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画殿里,他同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屏风,每每也都是在屏风上进行演示,他会把画反着画,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的是正图。大家请教的时候也只是奉于纸上,或是靠近纸屏,与他分布在两侧进行交谈。
去画殿的第一天,我等到最后,刚准备开口就见屏风里人影若即若离,留下一句:“小姐谅解,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多留!”
“不晚,我就住在宫里的,我叫辛可茹,阿茹,你还记得我吗?”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辛小姐?在下耳闻过!”在我的期待下他只回了我这样一句话。
“你真不记得我了吗?三年前我们在围场,去年我们在画殿边上的荷花池见过的!”我迫切地想要他记起来,我想着他该是可以记起来的,他可是救过我两次的。
他顿了一下,随后道:“似乎是有这样的事,不过在下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
怎么能记不太清呢?那我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啊?
“辛小姐,若是非画作之事,还请另寻高明!”
“能把这个撤了吗?你好好看看我,你应该记得的!”我一直就觉得这东西特碍眼,就是它阻隔了周木白的记忆。
“不可,辛小姐请回吧!”
我一直以骄横跋扈著称,尽管我也就曾经射柳时箭术不佳,射伤过一个人,还有就是园中的鸟雀,平日里大大咧咧像个男子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吧!
我觉得我见个人也不算是什么要不得的事吧,我想越过屏风,到屏风后去见他,然屏风旁的两个绿衣侍女拦住了我,她们诚惶诚恐地看着我。
我一急就开始自个推屏风,然费了好大的力气,它都纹丝不动,我咬牙切齿地使着蛮力,连眼睛都跟着在使力一眨一眨的。
终于,我感觉到它动了,它不仅动了,它还倒了。
我睁眼看到了周木白,他也在看我,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并不像他语气里的客气和生疏。他是个俊俏的人,皮肤白皙,眉目清朗,面容干净,神态从容。尤其是他那一双手,那才该是一位真正的画师该有的手,那样干净的手里才能画出干净的画来吧!
我竟生出了一种想要去牵他的手的冲动,我想让他握着我的手教我丹青。
辛可嘉握着我的手教我剑术,我嫌弃他的手宽厚得不细腻,磕得我手疼;韫威握着我的手教我射柳,我嫌弃他的脾气太臭,总是用他的手戳我脑袋说我笨;韫仪握着我的手教我抚琴,我嫌弃琴弦摩搓得我的手指疼。
那时我想,我肯定不会嫌弃周木白的。
就那一瞬,胜却了我以往里的好几年光阴。
所以几年光阴过后,我才注意到了身后,屏风是被另一个人推倒的。
“太子殿下!”两名侍女跪地惊慌失措道。
联想起方才屏风倒地的场景,我都不禁战栗,这脾气暴躁的家伙怎么突然来了?周木白倒是从容,他是不慌不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的,随后又对殿下行着跪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