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闻言，怔了一瞬，反倒沉默了。她眼底的情绪翻涌着，显然姜荼歌的话对她产生了极大的触动。
姜荼歌勾唇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盏微微抿了口茶。
陈氏已经心头豁然开朗，想了个通透。她抬眸睨着姜荼歌，眸光与之前的温和陡然不同，里面仿佛多了一层凌厉的光芒。
“大小姐的教诲妾身明白了，定当谨记于心。”陈氏笃声道。
姜荼歌微微一笑，道:“陈姨娘明白就好。”
陈氏与她相视而笑，转过头看了姜疏楼一眼，笑道:“妾身还得多谢大小姐对三少爷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若是来日大小姐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定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荼歌垂眸喝了口茶，遮住眼底那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她放下手，摩挲着茶盏温热光滑的杯壁，颇有深意道:“陈姨娘不必急着谢我，我也并非是什么好人。不过是见不到某些人如此恶毒嚣张，在这姜府中只手遮天，为非作歹罢了。你我如今心里都该明白，她从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昨日之事还有以往她的所作所为陈姨娘都看在眼中，想必也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陈氏脸色陡变，眸光寒光一闪，不安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她还会对三少爷下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姜荼歌意味深长的瞥了陈氏一眼，晦暗道:“更何况谁又喜欢被一条毒蛇一直窥伺着呢？”
姜荼歌放下手中的杯盏，眸光微眯，里面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冷然道:“我便是不说，陈姨娘心里也该清楚才对，她这么些年是怎么待你与三弟的。即便是陈姨娘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替三弟想一想么？”
“他如今可都十三岁了，却连个正经书院都进不去，明明是这府里的主子，却要被奴婢小厮欺辱。大夫人这样做，难道不是在羞辱三弟？三弟若是再大些，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当真要让他如此卑躬屈膝，苟活度日不成？”
陈氏眸光微闪，神情动摇。姜荼歌说的这些，她又何曾没有想过。但是她也只是敢偷偷的去想，从不敢将这些话宣之于口，说与姜疏楼知晓。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如果他们只是穷人家的母子，她又怎会心有不甘，心生怨怼。
她若是孑然一身，从不曾生下三少爷，那样便是死了也是一了百了，没什么大碍。可是她有孩子，她生下了姜疏楼，她有了牵挂。她死了不要紧，可正如姜荼歌所言，姜疏楼总不能就这样寄人篱下的活一辈子。她不能就让赵氏那个恶毒的妇人，就让她这样毁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我这一介病体残躯，又不过是一个妾室，身后既无母家扶持，又不得相爷疼惜，又能拿什么作为倚仗去争呢？”陈氏神情寂寥，眉宇间透着深深地悲哀之色。
当年她初识姜华盛时，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对命运的痛恨，却又无法挣脱的无力感，都让她痛苦不堪。她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绝望恐惧吞噬，被一切的痛苦压的无力翻身，甚至喘不过来气。
如今她好不容易从姜荼歌的身上窥探到了一丝久违的光芒，她真的不想放弃！
姜荼歌“噗嗤”一下轻笑出声，神色倨傲，挑眉冷笑道:“区区赵氏又算的了什么？若不是巴结着父亲，靠他庇佑。像赵氏这种多行不义之徒，早就该自食其恶果了！”
赵氏的那点门第，又有什么可畏惧的。不过是纸做的蚂蚱，若是翻进了水里，也只能烂掉，腐掉，从此万劫不复。可有父亲在，有他的授意庇佑，大夫人不仅越发的肆无忌惮，而且心肠会越发的歹毒！
作为世家出身的嫡长女，她本不该如此评判自己的父亲，憎恶自己的继母。可是若非他们一个薄情寡义，小人之态。一个贪恶无情，心狠手辣之姿，她又怎会如此！
陈氏听她对大夫人赵氏如此不屑一顾，不由得看了她一眼。随即想到了她的出身，也不由得心生慨叹。
若是当初魏夫人对赵氏狠一些，再看开一些，想来或许就不会那么早就韶华芳逝了。
不过先前她虽听说大小姐不待见大夫人，与大夫人极为不对盘，也从不给大夫人丝毫面子。但是也没听说过大小姐与大夫人如何，至少没听说过大小姐对大夫人有这么深的怨恨。
“我听大小姐之意，可是对大夫人心生不满？”陈氏试探道。
姜荼歌看了她一眼，眸光冷凝道:“若是她想要我的命，我还如从前一般，那我岂不是傻？”
“想要——你的命？！”陈氏惊疑道。
她知道依着大夫人赵氏的脾性，又怎能容得下丝毫不将大夫人放在眼中的大小姐。可是魏国公府又那里是那么好惹的，若是让大小姐抓住了把柄，魏国公那边，以及皇后娘娘，任凭哪一个都不会放过赵氏。
“前段时间我同大哥，姜琬音，还有太子殿下，五皇子一同去了趟衢城，在那里游玩了大半个月。”
“期间大夫人先是收买了我的婢女七喜暗中将我推下悬崖，之后又给我下毒。这些事情败露后，她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派遣了她的亲子侄，赵家大公子亲下衢城刺杀于我。如此心狠手辣之辈，我又岂能容忍？”
姜荼歌知道陈氏心有戒备，倒不如将话说个通透。她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对大夫人的恨意迟早会有人知晓。她又何必惺惺作态，藏着掖着的。倒不如敞亮些，直接将话说穿说透。
陈氏听的目瞪口呆，姜疏楼也满脸震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们心里最是清楚大夫人的为人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赵氏胆子竟这般大，如此的明目张胆，丝毫不忌讳魏国公府。就连自己的亲子侄都要去利用，只为了取姜荼歌的性命。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