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奉天驿。
驿外众旅客进出。
小车在路旁停下,白望奎带女儿为雨棠送行,司机帮忙提着行李,三人过马路,走向北奉天驿。
女孩拉着雨棠的手:“李老师,你啥时候回来呀?”
雨棠蹲下身,笑着抚摸女孩的头发:“老师想你的时候就回来看你!”
望奎:“孩子们都舍不得你走!”
雨棠:“东大复校,真的需要老师,我希望能帮上忙!”
望奎理解的点头:“李会长知道你要去北京吧?”
“嗯,已经通过电话了!”雨棠拎起行李。
望奎:“路上小心!”
“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别这么客气,我和李会长有交情,如今我……实在是不得以……”
“您别想那么多,大家都理解!”
望奎感激的点点头。
雨棠:“我得走了!”
“路上小心!”
望奎目送雨棠拎行李走进北奉天驿。
夏宅,正房前庭院。
阴沉的天空飘着雪花,大火洗劫过的焦黑的残垣断壁上覆盖了一层白色。
铭鑫顶着一头被火燎过的头发,贴在面颊上,他佝着腰颤颤巍巍走近残破的正房,脸面上无端的挂着一丝木然的笑意。
子恒悄然跟到他身后,猛然嚷道:“夏铭鑫!”
铭鑫并未受惊,顿了顿,回头,咧嘴笑看着子恒,指指废墟:“别吵!裘大人在睡觉!——他昨晚又娶了一个小老婆!——别吵!”
子恒费解的瞅他:“你又在搞啥玄虚?”
铭鑫极认真的说:“虚?你才虚!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小老婆还是我给找到的!裘大人亲口答应我,等这件事一成,马上就给我个肥缺!让我当总长!”他双眼盯着废墟,自言自语,“不行,他一直不肯见我,别不是把这事给忘了!我得再找他说说!说说……”用双手抠挖焦砖烂瓦,一脸虔诚。
子恒盯他片刻,释然道:“你别费工夫了,裘瑞鹏已经被大火烧死了!”
铭鑫怔怔,停手,歪着头审视子恒:“你瞎说!你才被大火烧死了!”
铭鑫眨眨眼,恍神道:“你死了?你死了还会说话?”抬头瞅子恒,惊骇道“鬼呀……”扔下手中的东西,跑开两步,脚下一滑,摔倒,在雪里爬着。
子恒走至他身边,递出右手。
铭鑫双手攀住,挣扎着爬起,抬头见子恒,又惊骇起来:“你是鬼,走开!别……别跟着我……”
趄趔着后退。
子恒望着他跑远的背影。
大客厅。
举亭沉着脸手拿一本账簿进屋,见了屋中的人,一阵惊喜:“子恒?你……
子恒坐于红木沙发上翻看一本长形账簿,站起:“咋,吓着了?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举亭:“不不!我没想到……事情过去才这么几天你就过来了。”
子恒黯然坐下,无语。
举亭把账簿轻放于茶几,顺势坐下,盯着子恒手中长账簿:“从你走以后,各柜上的会计把每天的流水都另外记在这本大报表里,记完就放在茶几上,大伙儿都想着,说不定你那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能看到……
子恒别过头,片刻,眨眨眼,转回头看看举亭,一笑:“看你说的,好像我回不来似的!”
举亭:“哪能呢?这几天个柜上乱七八糟的事儿攒了一大堆,大伙儿都等着听你的主意呢!”
子恒恢复情绪:“哎,听说昨天税务局的来催税了?”
举亭:“是啊,税率又涨了近一倍,各商铺的意见都挺大!——银行那边虽然不及从前但还算过得去,可自从粮栈被查封过以后,业务量急剧减少,烧锅油坊也是勉强周转,更别说啥利润了!现在税率又涨了这么多,再加上每月捐助义勇军的支出,照这么下去,咱够呛啊!”
子恒指账簿:“这些都是每天的流水吧?”
举亭:“后边也有支出细账!”
子恒翻到账簿最后几页查看。
举亭:“流水多,支出少,相对利润就多!上缴税款自然也就多!”
子恒:“如果把支出相应扩大,是不是就可以减少税款?”
举亭:“关键是咱们在啥项目上加大开支?”
子恒低头边翻看边思索:“给那个财政局钱局长打电话……还要是他没空就请税务局贾局长,晚上到银行楼上吃顿‘一品锅’!要是定下来了,马上告诉食堂师傅们一声!”
两下敲门声后,柳山探进脑袋,见了子恒也甚是惊讶:“哎,我听声音咋这熟悉,真是你来了……甄先生也在!”
柳山坐举亭身边。
子恒:“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跟举亭商量,今晚在你银行楼上摆一桌‘一品锅’,跟那些当官的联系联系!”
柳山:“那没问题,咱银行楼上都快成了酒楼包间了!”
三人稍稍放松的笑了笑。
举亭:“刚才看你有点着急,到底啥事儿啊?”
柳山严肃下来,低声道:“章继枫失踪了!”
子恒与举亭对视一眼,说:“你说的是哈尔滨同昌汇银行经理章继枫?”
柳山:“就是他!我前几天寄给他的一封信刚才被退回来了,原因是‘查无此人’!”
举亭:“咋会这样?那咱们前几天刚刚汇过去的那一万块钱捐款呢?”
柳山摇头:“没消息!”
室内一阵死寂。
“哈尔滨那边肯定出事了!”子恒打破沉默。
茂兴银行营业厅。
黑暗里,护勇拿了手电筒在营业厅四处查看着,光束规律的打在门窗及各个角落。
“蟋蟋窣窣”的声音在外门缝处响动,护勇警觉断喝:“谁?!”
响动立刻停止,电筒的光束徘徊在门缝,照见一个信封。
护勇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清了封皮上的字——“周子恒总经理親啓”。
茂兴银行办公室。
众人围视,子恒快速拆信。
护勇瞅着这个新上任的大掌柜,有些讨好的说:“我没误事儿吧?”
“很好,你立功了!”子恒展信快速浏览。
护勇:“哎,那我去楼下了!”
子恒:“你忙!”
护勇转身走出。
子恒拿起信纸续看。
大龙念道:“子恒弟如晤,闲话不说,今有重要事情相告,由于汉奸告密,山西同昌汇哈尔滨银行负责和义勇军正面接触的章继枫经理不幸被捕,整个银行已经被日伪军监视!世事难料,望子恒弟尽早作准备!——即日”
子恒抬起头,眼光黯然:“章继枫被捕了!”
柳山拿过信,几人传看。
柳山:“这件事非同小可,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子恒:“不大像!这笔迹我看着有点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举亭:“刚才这个送信人,不是写信的至少是知情着,他是在暗中帮咱们!”
柳山:“而且清楚咱们的底细!”
子恒紧锁眉心:“不能再等了!柳山,你负责转移资金,通知职员别再来上班了!”
柳山:“哎,还用不用找几个人过来帮忙?”
子恒:“来不及了,咱们自己干吧!”
柳山点头,急速跑出。
子恒赶向电话机旁:“我通知各柜经理!举亭,你赶紧回大客厅做准备,一会儿我们去找你!”
“好嘞!”举亭跑出。
子恒拿起听筒,摇电话。
茂兴银行外街道。
街道华灯夹道,一辆插有膏药旗的军用卡车在夜色中行至茂兴银行门口相继停下,几十名士兵纷纷跳下卡车。
从前后街道各汇集了两路纵队步兵,围在茂兴银行大楼门前,架设机枪。
宫原走在最前,仰头看看灯火通明的银行大楼,眯起眼睛,脸上一丝胜利的冷笑,一指银行大门:“打开!”
几挺机枪一齐向紧闭的大门开火,持续十几分钟,停止。
几个日兵闯进银行,片刻跑出,纷纷向宫原队长报告。
日兵甲:“报告长官!没有人!”
日兵乙:“报告长官,金库都空了!”
“巴嘎!”宫原惊怒,“追!”
茂兴源大客厅。
房间内黑着灯,窗外的街灯透进来,茶几旁有一只黑色手提箱。子恒和举亭透过玻璃窗注视着楼下,二人面容严肃而紧张。
柳山和护勇进门。
子恒:“都安排好了?”
柳山:“鬼都找不到!”
子恒:“那好,咱们马上离开!”
柳山:“其他人呢?”
举亭:“伙计们已经都走了!掌柜们也都通知到了!现金和账簿票据都在这里头!”
举亭一指手提箱。
子恒:“咱们快走吧!”
四人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