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镜国,南原州,雷祖村。
此时天近黄昏,太阳已落下山下,只留天际边的一抹金色。村子里,各家各户飘起袅袅的炊烟,一片祥和气象。
在村子东边的三间破茅屋里,林子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又胀又痛,两种不同的记忆不断的交汇。良久,林子夜才觉得好了一些。
看着屋内的情景,斑驳的土墙,破旧泛黑的粗木家具,两孔坑洼洼的灶台上一只缺了角的铁锅。在东边,立着一只旧木柜,上面摆着一些书。
“看来我穿越了。”林子夜叹了口气,平复下心情。思绪不由的回到两天前,自己身体的前主人是一个穷秀才,他的父亲,在上山打猎的时候不慎被雷劈中,一命呜呼。而自己也悲痛得昏了过去,后来邻里乡亲帮忙,把父亲的后事办了。但原主人的精神却受到了极大打击,累及身体,最终逝去。接着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林子夜来到了这里。
想到这,林子夜不禁叹了口气。但林子夜又想起了王铁匠说的话,他那天正好在山下看到了父亲被雷击的过程,那一道雷十分古怪,竟是金色的。王铁匠说他一辈子看过许多次打雷,但从来没见过金色的闪电。
是了,秀才父亲在被雷击的前几日,曾神神秘秘的外出过,最后还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不过当时秀才并未过问。那东西就放在屋角水缸边上。
林子夜来到水缸边,拿起一个用黑布层层包裹的物体。将布一层层揭开后,露出一只铁盒。盒子上锈迹斑斑,费力将铁盒撬开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卷黄布。
黄布用赤红的朱绳捆起,数起来竟密密捆了有四十九道之多。再细看,那朱绳之上竟刻着细小如蝇腿般的梵文。黄布中间,是一枚若铜钱大小的火漆。
林子夜的心中一下就凝重起来。这看来像释家之物,释家向来不尚五色,然而这东西却偏偏用五色第一的红色来捆扎,又以火漆加印。显然,这里面的东西非珍即贵,林子夜升起几分期待之色,伸手将朱绳火漆解开。
就在解开的一刹那,屋内就突然起了一阵风。然后,三个悠长的声音便在林子夜的耳边响起。
“嗡————”
“啊————”
“哄————”
那声间有着无尽的悠长与韵境,仿佛如无尽的荒古而来,穿越无尽的时间与岁月,林子夜听得一时痴了。然而,这声音很快就结束了,林子夜突又觉得内心空荡荡的,说不出的感受。
手上的黄布一层层展开,布是由上好的丝绸制成,上面没有任何的图案与文字。里面包着的,是一支笔。
一支毛笔。
笔身呈褐色,摸上去非金非石非玉非木,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笔毫呈灰白色。在笔身之上,写着两行小字。
“吟去星辰笔下动,醉来篙华眼中无。”——舞墨仙人赠马?马后面的那个字似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给扣掉了。
林子夜拿着这笔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他暗忖道,此物肯定不是凡品,是不是要学那些小说中的主人公,来个滴血认宝呢?
忧豫了一下,林子夜拿来一把刀,割伤手指,血滴了上去,却没有任何用。血水顺着笔杆滑到地上,一点也没融进去的意思。
“子夜,子夜。”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林子夜放下手中的笔,推门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汉子赶了过来。
那中年汉子是村子里的屠户,名叫林大豪。林大豪看着林子夜家,脸上露出惊异之色,指着林子夜身后道:“子夜,你家屋顶上怎么有这么多乌鸦呢?”
林子夜回头一看,果然,在屋顶上密密站了一层乌鸦,黑黑的好似给房顶铺上了一层黑毯。那乌鸦见林子夜转着看过来,便一展翅,哗啦啦的乱飞起来。一时整个林家上空,乌黑黑乱泱泱一片。
那林大豪一边诧异着,一边拿出一张又湿又破的画道:“子夜,咱们村里,就数你的画画的最好了,我儿子在隔壁林先生家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打翻茶杯,把林先生的一副画给弄坏了,烦劳你再按样子重画一副。这是画金。”
说着,便把那画和一把铜钱塞给林子夜,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一边跑,一边还骂:“小畜牲,今晚非要好好收拾你!”
林子夜无语,展开那画,只见是一间竹楼之内,一个白衣清秀的书生,正捧着一卷书钻研。窗外明月高悬,一片静谧。
想起刚才屋顶上密密的乌鸦,林子夜心中隐隐露出几分不安之情。这时天色也越发的暗了,天幕上已隐隐看到有星光闪烁。林子夜回到屋内,关门插上门闸,用一根实木将门顶住。接着,点上油灯,研墨铺纸。
细细品了一番画作后,林子夜却发现找不到笔了。想了想,决定用这支铁盒中翻出的神秘的笔。沾上墨,笔毫流畅的在纸张上移动。林子夜画得十分认真,每一笔每一画都力求完美。
过了两个时辰,画作完成。林子夜看着画,画中的书生正认真的看着书,神态之间仿若真人。他松了口气。将画平铺在桌面上,等着晾干就大功告成了。
这时天色已完全的黑透了。林子夜灭了灯,准备歇息。睡不着间,他脑海里不由的胡思乱想着,自己一下子就穿越到了这个异世,未来该怎么样呢,他不知道。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雷祖村。
雷祖村内居住着全是林姓族人,是由八十年间北边的一支林姓族人迁移过来的。这里本来居住着几十户姓雷的人家,但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这几十户雷姓人家全部都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人们传出过种种传言,因此地肥沃,后来的林氏族人索性就来这里定居了下来。
林子夜越想越困,正模糊间,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林子夜被一下子惊醒,这么晚了,是谁敲门呢?
“砰砰砰砰”敲门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快。
“是谁啊?”林子夜问道。
“是我,是我,贤侄。”林子夜脑中的记忆过了一遍,认出这是村子里的林猎户。只是这林猎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几线惨白的月光从门隙间进来。周围很静,很静,静到林子夜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林大叔,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你爹,你爹他借了我一样东西,你让我进门来,我找找。”
“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吧。”林子夜道。
“就现在,现在我就要拿这东西,你马上开门,开门。”屋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像是铁器刮割。林子夜心里不由的升起一丝警惕。
“明天吧,今天实在是太晚了。”
“开门,开门,开————门,开,开开门!”屋外,林猎户不停的叫着,声间却愈发变得怪异起来。林子夜的心里不由的生出寒意,悄悄拿起灶台上的菜刀,紧盯着门口。
在又大力的敲了一阵门之后,门外便没了动静。林子夜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就这样,一直等到屋外亮了起来,阳光洒射进来时,林子夜才悄悄的开了门。
门外什么也没有,天空一片湛蓝,阳光明媚温暖。
林子夜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但晚上的事情却越想越是怪异,心中不安。回到屋内,林子夜准备把画作卷起来交给林屠户,顺便借把锋利些的刀来。
但看到桌上的画,林子夜却是又惊又惑,因为,那画中的书生,竟然变了动作!
原本,这是一副书生月夜下读书的画像,但此刻,画中的书生却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眼神中透出疑惑之色。在窗外,不远处的一处土堆上,有一团核桃般的光亮在闪烁着。书生看向那处,似乎是想要看清那是什么。
但,但这画像,怎么就自己起了变化呢?林子夜认真的盯着画,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一笔,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画风,笔法。
难道是这支笔的效果?林子夜拿起那支笔,心中百般疑惑。这笔或许真是神异。或许,这画再过些时候还会有变化,只是,这副画却是不能再交给林屠夫了。
想了想,林子夜出了门。准备买只毛笔再赶快重画一副,交给林屠夫。关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将那支笔,以及画卷起带上。
雷祖村离镇上的距离很近,只有八九里路程。走到一半,西边传来了一阵哭声,林子夜好奇的向那边看去。此时,正巧有一位老人从那个方向走来。林子夜上前,道:“伯伯,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叹了口,道:“林猎户被发现死在了山上,都死了好几天了,发现的时候,尸骨都被野兽啃食得差不多了。现在林猎户家正在办后事呢,唉。”说罢,离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