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孟苑始终不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房里，偶尔吃几口白术和芍药放在门口的膳食，绣几下荷包，更多的时候是坐在窗边发呆，她看着顾傲，顾傲看着门，两个人始终是沉默着，孟苑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或者说是在逃避，顾傲每天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门前，希望里面的人可以看自己一眼，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孤寂离开，孟苑就那么在窗边看着他，同他一起发呆，其实有时候孟苑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在逃避什么，总是不愿意去理清那一团乱麻。
几日后，选秀结束，孟苑打开了门，和门外的顾傲四目相对。
“结束了？”
顾傲似是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才跟着孟苑走进去“嗯”
孟苑坐在一旁，接过白术刚刚泡好的茶抿了一口，“封了吗？”
“没有。”
孟苑侧头看顾傲，“很多吗？”
“十二个，”
“嗯”
顾傲看着孟苑，“你怎么看？”
孟苑笑了一下“皇上想如何便如何，不用问我的意见，你喜欢就好。”
顾傲扶着椅子的手指尖泛白“我懂了。”
“嗯”
“你今天要去哪里歇息？”
顾傲看着孟苑嘴角的笑，总觉得刺眼“太极宫。”
孟苑又抿了一口茶水“没有喜欢的秀女吗？”
顾傲心生疼，一字一顿道“没有”
孟苑将茶杯放下，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傲“那不如臣妾明日叫那些夫人带着女眷进宫，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若是皇上喜欢，便留下封妃，想来她们自是会感谢皇恩。”
顾傲气的站起来，一把抓住孟苑的肩膀“皇后，朕不要，朕不要你听懂了吗。”
孟苑抬头盯着顾傲，伸手推他“你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不选就是了。”
顾傲看孟苑皱眉，猛地放开孟苑，眼底闪过痛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好大一会相顾无言，
孟苑站起身“我困了，要休息了，”
顾傲也站起身，“嗯，那我回太极宫了。”
“嗯”
此后的多年，孟苑出凤栖宫的次数屈指可数，顾傲依旧日日来凤栖宫，每夜站在孟苑的宫门前期待着，孟苑也就那么陪着顾傲一望就是二十四年。唯独有一晚，顾傲没有来，孟苑一个人在窗边坐了许久，那一日也是宫里选秀的日子。
孟苑看着孤月喃喃自语“阿远，我明白的太晚，”
“娘娘，魏贵人等人来请安”孟苑其实已经看到了，
“进来吧，”
白术应声而进，孟苑坐在铜镜前，“给我梳妆吧，就嫁给顾傲那日的妆容吧，”
白术手一抖，梳子落在地上，眼里含泪“娘娘。”
孟苑抬起手制止了白术接下来的话，“记得将信交给他。”
白术擦了擦眼角，“好”
收拾完毕后，孟苑走出去坐在高位上，众人惊讶于孟苑的大婚装扮，却没人敢吭声，即便二十多年帝后不曾见，却也知道孟苑是顾傲的逆鳞，唯有魏贵人仗着父亲兄长都身居要职而看不清形势，孟苑还未喊起便已经坐在座位上，孟苑只是一笑，对一个死人又何须在意。
“白术，这些新人倒是长得标致，本宫果真是老了。”
“娘娘怎么会老呢？依旧风华绝代。”
孟苑拨弄着长长的护甲“是吗？”
“自然”
“那本宫是不是只剩容颜，却失了威严？”说道最后一句孟苑已经冷了脸，
吓得众人跪下，哪几个新晋的贵人，秀女却依旧坐在位置上，孟苑冷笑
白术知道孟苑生气了，递给孟苑一杯茶，孟苑轻抿一口，随手将茶杯一扔，正好扔在魏贵人的脚下。
在魏贵人的心里孟苑不过是一个冷宫皇后，更何况已经是四十四岁的老女人，怎么可能争得过自己，在加上自己父兄身居要职，越想魏贵人越觉得自己已经要将孟苑取而代之，
眼底闪过算计“皇后，你是在看臣妾不顺眼吗？”
孟苑撑着下巴唇角勾起“是”
魏贵人显然没料到孟苑这么直接，心里更加认定孟苑是不会装的蠢货，站起身“皇后，不知臣妾哪里错了，臣妾一定改。”
孟苑走下来，俯视魏贵人“那便去死吧。”
魏贵人指着孟苑，“你，我父亲是刑部尚书，兄长是大将军，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皇上驾到”顾傲一收到凤栖宫开门的消息就赶过来，
孟苑要出口的话也咽回去，抬起头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脚步凌乱，魏贵人硬生生掐了自己一把，跪下身将手按在碎片上，顷刻间流出鲜血，眼底盛满泪水。
顾傲走到孟苑身边，想牵孟苑的手却又硬生生收回，孟苑轻叹一口气，牵住他的手，他的僵硬让孟苑更加心疼，另一只手拿起手帕轻轻擦他额头上的汗珠，“阿苑”
“皇上”魏贵人甜腻的声音让皇上微微皱眉，
看向地上的人“你是谁？”
魏贵人似是没料到这个结果，目瞪口呆“臣妾是魏贵人。”
顾傲眉头皱的更甚“太厚近几年管的越发多了，朕竟不知道朕的后宫何时添了新人”
意识到什么，孟苑忙牵着孟苑的手“阿苑，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这二十四年天天都宿在太极宫。”
孟苑自是知道他日日在自己这里，也笑了笑“我知道。”
顾傲这才松了一口气“嗯”
孟苑指着地上的人“她们怎么处理？”
“哪来的回哪去，除了这个魏贵人。”
魏贵人却因为这句话以为皇上看上了她，脸上浮起笑意，又要说什么，孟苑却冷冷一笑，放开顾傲的手，将一杯茶再次砸在她面前，剑气碎片在她脸上深深的划了五道，魏贵人痛极，在发出声的前一秒被孟苑卸了下巴，孟苑厌恶的顾傲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更加厌恶，皱着眉仰头看顾傲吗“把衣服脱了，脏了”
“嗯”
“你进里面去换”
顾傲轻笑一声“好”
魏贵人已经昏死过去，跪在地上的众人瑟瑟发抖，猛然意识到孟苑是卫衣可以叫皇上名讳的人，也是皇上二十四年不进后宫的原因，而这大周江山更是因为孟苑才会存在，众人冷汗淋漓，为刚刚没有说话庆幸，也未即将出宫庆幸，哪怕嫁一个平民百姓，也好过在宫里。
“白术，芍药，将魏贵人压在一号牢房，各种刑具用一遍，结束之后扔回她家。”
“是”
地上的几人抖得更厉害，一号牢房，有去无回，有着最恐怖的刑法，最残忍的手段，
孟苑看着地上的人“哪来的回哪去，以后别再来我这凤栖宫”说罢头也不回的回内室
“换好了？”
“嗯”
“你去忙吧，我也有事”
“好”顾傲并不决的自己有什么要忙，只想和孟苑待在一起吗，可看孟苑的表情，顾傲知道自己非走不可。
“嗯”孟苑进了书房，顾傲不舍的忘了很久才离开。
晚上，顾傲依旧站在孟倩，这次孟苑却没让他失望，开了门让他进来“你就这么看了二十四年？”
顾傲身体绷紧“什么？”
孟苑转身背对着顾傲“我也那么看了你二十四年。”
顾傲此刻是真的不是道说什么了，惊喜心酸充斥四肢百骸，却不敢奢望，生怕这是一个幻觉，更怕这是一场梦
“留下吧。”孟苑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
“什么？”
“进来睡吧。”
“啊，好”
孟苑进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顾傲黑着脸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荷包，孟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想岔了，叹息一声，走过去将布锦塞在他手里“我做的不好，你将就着用吧。”
顾傲明显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苑坐在他一旁，从他手里将荷包抽出“我第一次做这个，做的不好，你要是嫌弃就给我吧，我让白术扔掉”
顾傲一把抢过去，塞在怀里“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那我再练习一下，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的。”
顾傲仍是不不可置信“这真的是送给我的？”
“放在你的里衣上，不是送给你的还能是谁。”
顾傲开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谢谢。”
“嗯，快去洗漱，”
“好”
孟苑躺在床上，服下早已准备好的毒药，呆呆的望着床顶，直到顾傲躺下来孟苑才回过神来。
“睡吧。”
顾傲轻声道“好”
房间陷入黑暗，孟苑无声流泪，翻了个身抱住顾傲，将头枕在他的胸膛，顾傲身体僵硬了一下，片刻后轻轻将手搭在孟苑的腰上，孟苑感受到腰上的温热，唇角勾起，起身吻上顾傲的唇，顾傲呆呆的不懂，若是孟苑夜能视物，不然会看见顾傲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浓浓的爱意，孟苑刚要退开，顾傲按住孟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孟苑被吻的喘不过气来，推推顾傲，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低落在顾傲的脸上，淡淡的血腥味环绕二人，顾傲瞬间起身将烛火点燃，床上的孟苑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顾傲手脚无措的抱起孟苑，“阿苑，不要这样好不好。”
孟苑摇摇头，勾起唇角“阿远，就在刚刚我才明白我爱你，所以我喝了毒药，”
顾傲疯狂摇头，眼泪恒流“阿苑，你别爱我，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求求你，我放你出宫，永远不打扰你，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孟苑想抬手却没有力气，顾傲忙伸手将孟苑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入手的冰凉让孟苑生生打了个哆嗦，“阿远，不要哭，要好好活着，下辈子记得早点来找我，这辈子是我负了你，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爱你。”
孟苑比上虚弱的双眼，一行泪地落在顾傲的手上，顾傲扬天大叫“啊啊啊啊”
一口鲜血喷在孟苑面颊上，与孟苑嘴角的血相缠绕。
天启十一年六月初六，晨安皇后薨
丧钟响起，举国哀痛
白术推开门走进来，跪在地上“皇上，节哀，这是娘娘生前让我交给你的信。”
顾傲双眼通红一眨不眨的看着孟苑，孟苑的头埋在他的肩窝，两人的脸上都是鲜红，
白术上前一步，大声道“皇上，这是娘娘唯一留下的东西”
顾傲这才回过神来，白术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顾傲“皇上，这是皇后娘娘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
顾傲赶紧接过去，头靠着孟苑的额头，将信封展开“阿远，我这一生，出生之时从福星到灾星不过三日，十八年的幽禁生活让我不懂人的感情，是慕戬将我接出那个牢笼，告诉我什么是家，本以为我会逃出牢笼，却不想只是昙花一现，你杀了他，他为我而死，虽然后来我也调查到一些事情，但是他因为我死事实，所以即使不对他不是男女之情，我也必须负起自己的责任，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恨你，我折磨孟氏一族，惩罚向我挑衅的妃子，其实是因为吃醋了吧，可笑我当时天真的以为我只是受不了挑衅，可是我又何曾在意过他人的话语，也只有关于你的人事我才会变得不像我，才会任由体内的暴力因子肆虐，你看了我的房门二十四年，我就看了你的侧脸二十四年，你竟然一次都未发觉，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笨，可是我还是喜欢上你了，在成为你的皇后的这二十六年，我也不知何时爱上你，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顾傲，这一生，我嫁给了慕戬，所以爱上你是错误，因此我用生命来终结错误，顾傲，我走了，你要好好活着，如同你的名字一样，我爱你，来生定要早点来寻我，下辈子只愿为君妻”
顾傲读完心泪流满面，将信放在怀里，将孟苑平躺在床上，自己亲自为孟苑梳洗，和她穿上一样的婚服，轻吻她的唇角，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抱在怀里，“阿苑，等我”说罢唇角溢出鲜血，嘴角的弧度和孟苑一样飘散的幸福的味道。
天空飘着雪花，顾傲抬头，“阿苑，阿苑”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天启十一年六月初六，哀文帝驾崩，同晨安皇后同棺合葬于穆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