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暮云寺?”小叶子怔了怔,柳眉轻拧,小嘴儿噘了噘,“去和尚庙干啥?沒什么好玩的,还是他们陪你去好了,徒子徒孙一大堆,我就不去了,和我爹还有大金乌就守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伍姨静静地站在一旁,温和地看着杜宇,并沒有言语什么。因为她知道,杜宇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有其深意,定是早就计划好了。
杜宇仍旧一脸的淡笑:“普善大师做的素菜,十分精致可口,普恩大师的笛,普云大师的箫,都让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我们可以趁机多叨扰他们几日。寺中还有一口潭水,其寒无比,不知对女子修炼逆循环是否有帮助,我想让你俩去试一试。当然,小叶子不愿去,那也行。要不,先送你去潭州,和晓晓她们多玩一阵子,就伍姨陪我去暮云寺,正风他们守在家里。”
“哦?”小叶子和伍姨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满心的感慨。以前听晓晓她们提起,在从少林寺返回时,路经暮云寺,得到了普慈方丈等大师们的鼎力帮助,果真是杜宇施恩在前。这暮云寺虽然比不上少林寺,但也非同小可,在江湖上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据说曾受过隋文帝的皇封,就是如今潭州刘氏王朝也极为重视,刘王本人年年都亲自前往,祭祖祭祀,祈福求平安,事必亲躬,从不间断。看来,暮云寺的香火鼎盛,信徒众多啊。
听得杜宇这话,小叶子也就不再言语。潭州虽然热闹,又有晓晓她们,但自己毕竟不同于她们,身负照看、伺候之职,可不能天马行空,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小叶子默不作声,只是看向伍姨。而伍姨自从来到这里,便从未曾离开过七重山,今日听杜宇如此安排,伍姨自然心知肚明,这完全是为了替自己解闷,找机会带自己出去溜达一番,当下也就点头同意了。
“好,伍姨陪你们去玩一玩。有斋菜斋饭,我倒是很想尝一尝,也跟大师们学一学厨艺。等你下次想吃时,就不必跑那么远了。何时启程?我们这就去做准备!”
“今晚,让大金乌送我们悄悄下山,免得正风他们推三阻四,死缠乱打,非要跟着不可!”
见得杜宇这般言语,伍姨不禁莞尔一笑:“你呀!恐怕天下就数你这个当师父的,会如此评价自己的徒弟!他们可是关心、紧张你呢,你还不领情!”
杜宇似乎有些不耐烦,很是苦恼:“我又不是娃娃,整天都有一大群人跟在身边伺候着,不自由,不自在,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多无趣!不如悄悄甩掉了,多干净!”
“噗呲!”伍姨和小叶子终于沒能忍住,齐齐地笑出了声。
就在杜宇心头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烦之际,另有其他人也遭遇着类似的心路历程,连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也不例外。
暮云寺共有二百一十三名僧侣,依靠僧人自己栽种劳作、外出化缘之外,便是香客们的施舍与捐赠,偶尓也给慕名而来的香客瞧个病、卖些药丸什么的。不过,寺内的主要财源不在这里。
暮云寺自建寺开始,数百年以来,均与潭州时政密切相连。隋唐时期,便是由皇家册封,常有皇室子弟、王公大臣们前来烧香祈福,求医问病,香火鼎盛。到了马殷王朝、周家父子天下、刘恺王朝,潭州的时局变换频密,暮云寺更是香饽饽,成了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财物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到了如今的刘王占据潭州,与其他各家王爷天子分庭抗礼,暮云寺更加显得重要。几乎成了北有少林南有暮云之势。原因无他,唯有名声、实力与地理位置罢了。
每逢年节,刘王常常带领文武大臣,一路浩浩荡荡,前呼后拥,不顾数百里的奔波,亲自烧香礼佛,谈经论道,下棋品茶。
暮云寺历来受皇家重视,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常期倍受俗世纷扰,俨然已非出家人清修之所,这也是普慈等人心焦、心烦之处。倘若再如此蔓延下去,岂不是亵渎了佛祖佛法?<微信公众号:柳连忘返>
这会儿,一匹高头大马从远方飞奔而来,刚到下院的庭院前,不等带住坐骑,马上之人就扯开嗓子,大呼大叫起来,声音又尖又细。
“来人啊,快去通报!圣上驾到,普慈方丈率领全寺上下,前来接驾,不得有误!”
一间禅室之内,法严静立一旁,低眉垂首,没有多余的言语。而蒲团之上,方丈普慈双手合什,盘膝而坐,脸上波澜不惊,法相庄严,似乎已经完全入定了。
许久,普慈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有来,盯着法严好一阵,这才开口了,声音中略带有一丝疲惫与无奈,以及些许的不耐烦,全然不似四大皆空的有道高僧模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净地,岂容俗世一再滋扰!法严呐,你和你师父普善去吧,在下院接待他们就是。就说老僧寒疾复发,动弾不得!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罢,普慈双手合什,闭目不再言语,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法严听得这话,先是脸色大变,心头一惊,紧张地朝方丈望过去。见得方丈脸上并无痛苦之色,也无其他任何异常,法严心头一宽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心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方丈会如此这般呢?
“是,谨领方丈法旨!”
不过,法严不敢再多言,躬身施礼,简短应了这么一句,便匆匆离去了,并顺手轻轻掩上门。禅室之内,普慈揺头苦笑,然后又不住地念经诵佛,忏悔祷告。
另一间禅房内安静而凝重,淡淡的檀香中似乎混夹着某些难闻的气味。雪白的罗帐被撩起一角,锦被下躺了一人,不但头发蓬松杂乱,毫无光泽,就连露在被褥外边的胳膊手腕也枯瘦干瘪,肌肤泛青,不见一线生机。至于面容,在绢帕乱发堆垒之下,难以瞧得清楚。四名宫女手中各拿物件,默然站立在旁边。床榻之前,须眉皆已雪白、一身灰色僧衣的普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注视着那堆乱发,良久无语。在他身旁的中年僧人正是法松,此刻眉头紧锁,也紧紧地盯着床上,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疑惑和凝重。
在隔壁的另一间宽大禅房内,正中间坐了一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此人便是在潭州称王的刘恺,只见他身着便服,面如冠玉,颌下飘散着五缕长须,神态安然,却又不怒而威,自有一股凛然的威慑之气。
在刘王身后站有四名武士,个个面无表情,却是目不斜视,神光深敛。单瞧这四人的气势,以及高高突起的太阳穴,便可知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绝非等闲之辈。
普善合什施礼,口喧佛号:“阿弥陀佛!圣上驾临寒寺,不甚荣幸,老僧这厢有礼了。”
刘王含笑点头:“寡人临时前来,多有打扰,还请大师勿介意才好。这里非朝堂,大师不必拘礼,请坐!”
言罢,刘王一摆手,示意道:“尓等且退下,寡人与大师有要事相商!”
四名武士,以及几名宫女和一位官员模样的人都领旨,退出门外,连法严也跟着岀了禅房,屋内只剩下三人。刘王看了看身侧的姚太监,并无言语,只是端起那杯杯茶,不紧不慢地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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