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大汗淋淋、全身颤栗不已的普弱听得这番话,反倒是镇定下来,“扑通”地一声跪倒在地,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面对普弱的这个举动,普慈似乎早已预料一般,既不闪避阻拦,也不出言询问,只是一脸平静地任由对方施为。
普弱重新坐回蒲团,腰身挺得笔直,神情己经完全平复,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瞧着眼前的两位师兄。有许多事情,自己不能说,也绝不会说,两位师兄,尤其是方丈师兄,却是闭口不提,淡淡的一句话,便直接忽略过去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足可见这两位对自己的体谅之心!
普善开口道:“情况紧急,还请师兄早作决定!”
普慈闭目沉思,佛珠串开始在手中缓缓转动。这佛珠是乌铁所制,一共十八枚,枚枚有鹅蛋大小,乌黑发亮。整串佛珠十分沉重,但在普慈手中却仿佛轻若无物。眼见得佛珠越转越快,竟然带起了呼呼的风声,就在这时,禅房外又有了动静,佛珠串猛然止住,普慈睁开眼,眼中满是慑人之光。看向两位师弟,又扫一眼房门,心头一紧。
有人在靠近,而且不止一人。
普慈脸色一变,骤然站起,低声道:“快,传令普信师弟,让他率领寺内所有弟子退入秘道,蛰伏不出!倘若我等尽遭毒手,由普信任方丈,伺机重建寺庙!普弱由此逃出去,务必拦住杜少侠!倘若没能迎上,则设法通知傅少侠他们,此处有陷阱,不可让杜少侠前来!切记切记!”
刚说到这里,外面的声音又近了,似乎快到门外了。
“好快!好厉害!”
普慈脸色又是一变,心头暗暗叫苦,来不及再作其他安排,手中佛珠一甩,大步朝外走去,同时缓声道:“阿弥陀佛!何方高人驾临,老衲普慈在此恭候!善哉!善哉!”
就听得外边有人淡声笑道:“我说嘛,方丈不出来迎接圣驾,原来在这儿躲清闲,真是好雅致啊!”
另一人笑道:“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又在绝壁之上,隐密难寻。若非普善大师亲自引领,我等当真难以寻到这里。等见到了普善大师,可要当面致谢!
又一人道:“不然,不然!我倒觉得普弱大师立下了首功。要不是那一身特殊的药草气息,你我哪能这般轻易寻到如此机密之处?”
还有一人嘿嘿笑道:“是吗?我看未必!如果不是我手里还有这三枚霹雳弹,大伙儿恐怕成了王八抱西瓜,滚的滚,爬的爬,哪里还能这般悠闲地说说笑笑呢?!”
先前第一个说话之人摇头晃脑地笑道:“此话差矣,我等虽然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级人物,名头响当当,都可以当金子银子用,断不会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大伙儿说是不是?”
一人接口道:“没有用迷香、蒙汗药、失魂汤、合欢散,我们正大光明地上来,怎能说是下三滥呢?这不是诬蔑我们吗?”
又一人道:“三十六计,哪一计都好使。兵不厌诈,能不动手,便是好计策。”
有人赞同:“在暮云寺的高僧面前,我们是小巫见大巫,哪有说话动手的机会啊。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哪里顾得什么上三滥,还是下三滥呢?”
也有人不以为然:“照我说,高僧们德高望重,深明大义,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必然能说服得了,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呢?”
还有人说:“当今天子是有道明君,年年来此烧香礼佛,布施巨丰,便是再建三个四个暮云寺,也绰绰有余。常言道,既食君禄,当与君分忧。这个理,亘古不变,我等都懂得,大师们更应知晓才是!”
很显然,这些人嘴里左一个大师,右一个大师,实则哪有一点尊重之意?听得这些话,原本就要率先冲出去的普慈,收住身形,脸色愈加凝重。而一旁的普善与普弱也早已站起,紧握双拳,齐齐地望向外边,满脸都是愤怒之色,眼中似将喷出火来。<微信公众号:柳连忘返>
就在这时,有人冷哼了:“哼,净胡说!在大师们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就不怕闪了舌头?要是佛祖怪罪下来,尔等可担待得起?再说了,我们是来恭请大师们妙手回春,替公主治病的,须得客气恭敬些,怎能用上威逼侗吓的手段呢?”
先说话的几人一起笑了:“对,对,还是姚公公说得对极了!我等是粗人,不懂礼节!”
被称为姚公公的人冷哼道:“哼,知道就好!霹雳弹太过凶猛,又有三枚之多,何人何物能挡,岂可乱用,还不快快收了!请大师出洞啊,各位愣着干啥?”
几人哄然道:“是!恭请大师们出洞!”
几人这般淡笑着,话音并不高,甚至还用上了独门的传音入密之法,故此声音并未四处传开,仅在这平台及山洞左右。洞内的普慈等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立时便惊呆了,齐齐地愣在当场。
一直走出了很远佷远,小叶子仍在独自格格地笑个不停,银玲般的笑声清脆悅耳,在山谷中久久回响。仿佛是一只刚出笼子的小鸟,在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正快乐自由地歌唱;又好似脱缰的野马,沒了束缚与负重,正任性地撒蹄狂奔。
自然,小叶子并不是第一次离开七重山,以往多半与晓晓她们一起,小叶子也很开心,但需要她照顾的杜宇仍在山上,因而多多少少总有一些牵挂,总是不能尽兴地游玩。但这次可不同了,杜宇、伍姨和她一起,三人结伴而行,不必再有任何牵挂,身心轻松愉快。更重要的是,深更半夜里,由大金乌将三人分别驮飞七重山,神不知鬼不觉,就悄悄地来到了几十里之外的无人山头,真是过瘾啊。
跟小叶子一样,伍姨也很开心。方巾长袍,折扇长剑,女扮男装的伍姨特别俊,宛如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顾盼生辉的同时,又不失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伍姨还是头一次下七重山,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尽管这身装束打扮,这样冒险而刺激的行动,让她有些不适应,没有小叶子那般放得开,但伍姨毕竟已经走出了过去一直笼罩的阴影,从丧夫丧子、失去家人的悲惨经历中振作起来,变得更加坚强、勇敢和乐观。
这会儿,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只见小叶子在前边的草地上蹦蹦跳跳,身后大金乌如同保镖一般,形影不离。见得这一幕,伍姨打心眼里高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伍姨停住了脚步,柳眉紧锁,侧脸看向杜宇,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这一走,山上肯定会乱了套,正风、正清他们会不会着急上火啊,应该给他们打不打一声招才好呀!”
杜宇耸耸肩,一副轻松和无所谓的模样:“管不了啦,随他们闹一闹,折腾一番去吧。都走了这么久,总不能再回去,跟他们告假吧。既来之,则安之。伍姨你就放心好了,沒事的。”
“哦。”伍姨愣愣神,正待言语几句,不过有人抢先说话了。
小叶子早已转过身来,左手插腰,右手轻拂大金乌背上的羽毛,慢言轻吐,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嗯,瞧伍姨这身打扮,分明是一位帅气潇洒的多情公子,有模有样,怕是谁也瞧不出破绽。可我们左一个伍姨,右一个伍姨,等于不打自招,明明白白地把底给揭穿了,还用得着这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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