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记性。来,解夫人请随我去里面坐坐吧。”单泽好笑道。
唐熹音随他往里走,四顾江府一片荒凉,杂草丛生,蜘蛛四处结网,尘灰铺了厚厚的一层。
“我与阿咎搬出去,只会害得新家附近的邻里也是不得安生,邻里只会排斥阿咎,甚至会害阿咎……”单泽一脸怅然,搂着他的双肩用力控制着他,不让他到处跑。
江咎痴痴呆呆的模样,如稚童一般,转身挣扎,抬了手去拍单泽的脸。
唐熹音侧头看向他俩,眼看着江咎手上不知轻重地拍单泽的脸,都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疼,难为单泽面不改色接受江咎的摧残:“整座江府,就你们两人住麽?”
“是啊。我自幼被人贩子拐带至皇城,是被阿咎的父母买下收养的。”单泽盯着江咎,目露怀念:“在我来江府时,阿咎还未能出世。”
一阵凉风吹拂而来,风卷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萧瑟之意更为浓厚。
长廊中的三人默然许久,单泽脸色也跟着泛白,“阿咎的父母…待我很好,阿咎出世后待我依旧视如己出…阿咎九岁时,他们给我与阿咎分别谋定了娃娃亲,之后不久他们双双撒手人寰了。
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病死,怎料怪事越发的多。先是一两个江府下仆消失不见,后来大多数仆人也就不愿意在江府做事了,下仆们都辞退。后来招进来的仆人多数干了几天的活也纷纷不想再留下……以至于偌大的江府败落了。
再之后,我与阿咎相携长大。阿咎到了适龄,而与他定了娃娃亲的姑娘也长到适龄,我合计着帮阿咎张罗婚事,满心欢喜地看着阿咎迎娶了新娘子进门……岂料,新娘子进门不过一日也暴毙了。”
“……”这么惨!唐熹音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忽然就细思极恐了,看着单泽的眼神很是微妙,悄悄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说了许久,三人也行至江府待客的前厅。单泽率先进了前厅,左顾右看找了一条麻绳,将江咎摁在一旁交椅上绑起来,绑得松弛有度,小心不伤了江咎。
唐熹音扶着门框,看向尚算干净的前厅,堂上暗红色的囍字不细看,在这昏暗的内室便会主动忽视掉。
她微仰着头看向堂上的囍字,微微启唇露出呆相。
“解夫人进来坐吧。”单泽刚禁锢好江咎的活动,站起身转身面对她,见她盯着堂上的囍字,跟着将视线转移到囍字上:“哦,这个是阿咎成亲后还未能撤下的。”
“我听正常的江先生说,我与他夫人长相一般无二……”唐熹音收回视线,进了厅坐在江咎对面的交椅上。
“嗯?阿咎的夫人并不是与解夫人长得相似……奇怪,阿咎怎会这么说?”单泽忙去一旁端来茶壶、茶杯,给她倒了一杯水:“实在抱歉,这儿只有凉水,尚未来得及热一会儿。”
“无妨。”唐熹音端起茶杯,“既然长相并非相似,甚好。”
单泽一边看顾着江咎,一边和她聊着:“阿咎自他夫人死后不久便判若两人,起初我也以为他是心痛导致……但带他出门,他立马又恢复正常。着实是怪,带他去寻访名医,名医治不出所以然,带他去寻访得道高僧,高僧也无法。”
“没请过那些得到的大师前来江府看看麽?”唐熹音脸色青白,手上多了一丝痒意,低头去看便见手上的紫斑已扩散弥漫整个手,却不知有没有往手臂上蔓延。
在单泽与江咎面前不宜掀开一看,她也只能暂且忍下。
“请过。但都是江湖骗子。”单泽痛心疾首:“这些年义父义母留下的钱财已不多…阿咎便去寻了入殓师这门活计,而我则寻了账房先生的活计。幸而阿咎在外与常人一般无二,不然……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说完,他双眼眼圈已泛红,叹道:“难得有客到访,却是我啰嗦了。解夫人勿怪。”
“无妨…无妨,我来此正是想了解情况的。”唐熹音稳住呼吸,将已经变成紫色的手拢进衣袖:“不知单公子能否带我在这江府中走走?”
单泽侧头看向仍是痴傻状的江咎,满脸为难:“这恐怕不妥,何况阿咎他如今这般的模样,我实在不放心将他一人留在这儿。”
“既然如此…多有打扰,告辞。”唐熹音面露惋惜,起身对单泽屈膝行礼。
“嗯。”单泽微笑着点了头,“解夫人慢走。”
唐熹音暗自叹气:看来今次是没有收获了。
她面上一派亲和稳重地向单泽点了点头,缓步往外走。
方才出了前厅,一阵寒意猛地袭来,唐熹音脚下一顿弯腰向前扑去,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刹那间,破邪亮起浅紫微光,在唐熹音趴在地面时又湮灭了。
单泽见状不明就里地快步跟出来,伸手欲扶她起身:“解夫人您这是怎了?”
“没事,没看路摔了一下。”唐熹音借他的胳膊起来,低头惊喜地看了眼腰间悬挂的破邪,宝贝地握住迫着,暗忖道:方才那股寒意分明有攻击我的意图,幸好破邪拽了我一把。
“无碍便好。”单泽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他分明看见唐熹音不似一时不慎而摔倒的,显然是这府里确实有东西在害人,却不知那鬼东西为何不来害自己。
“我真的该走了,我夫君该担心了。”唐熹音放开他的胳膊,心底警惕地往前走。
单泽站在原地,目送着唐熹音远去。
此时正值烈阳高照时,萧条凄清的江府却还是阴凉得很,若是这怨鬼当真是找她当替死鬼,想必还会再动手。
只是就这么放弃除掉要自己命的玩意儿的机会着实是可惜,但她知道,自己身上虽有保命的玩意儿,不会用也是枉然。除非,下一刻就能开启破邪的禁忌。
寒意再次袭来,院中地面结了一层霜白,一丝暗红自地面渗出,看着着实骇人。
她强忍着心底的惊骇,瞪大双眼盯着渗出的东西。
先是一片暗红浸了黑色污迹的布料,再是猛地自地面窜出一袭红衣,头披红盖头的……鬼。
唐熹音吓得险些魂飞九天,强自镇定下来,直面鬼新娘,手中紧紧攥着破邪,冷声讥讽道:“真没见过胆敢在烈阳高照的时辰出来袭击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