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在碎石堆上,手有雷电环绕,商陆一身真气,就在这两刻钟,恢复了三四成。
一百铁衣马冲锋,大街震动,碎石滚跳,直冲商陆杀去。
商陆脚下一踏,真气震荡,刚起身,硬生生被一只手按在肩上,压了回去。
但那一百铁衣战马不曾停下,依旧冲锋。
所以,一百折冲府兵,人仰马翻,伤残无数,没有个把月修养,怕是无法再上马征战了。
鲁宿手中端着一碗凉茶,抿了一口。
商陆收起奔雷手,鲁宿斜眼一瞥,缓缓道:“年轻人做事,总是没个分寸。”
商陆双手抱拳,作揖叫道:“鲁先生。”
鲁宿点头,然后望着林乌柱。
林乌柱汗流浃背,“鲁,鲁先生。”
“马背上与宗师对话,就是你的骄傲么?”
林乌柱连忙下马,恭敬行礼叫道:“折冲府左果毅都尉林乌柱,见过鲁先生。”
鲁宿淡淡点头,态度冷漠,转头看着商陆一眼,问道:“怎么了?”
商陆瞥了一眼台阶上的林艺胜,淡淡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就来要他一双腿罢了。”
鲁宿眼皮子一抬,问道:“那你要到了没有?”
商陆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现在没要到,不过没关系,我还年轻。”
他转头望着林乌柱,笑道:“不是么?林大人。”
林乌柱攥紧了拳头,怒道:“你威胁我?”
商陆一笑置之,又转头对着林家大门说道:“再活个一两百年,问题不大哩,您说是么?里面那位老先生。”
林乌梁等人气得咬紧牙,当着武道宗师的面,他在威胁整个林家。
“哦,对了,我现在一拳打死一个第三境的大供奉,没什么压力,所以。”
他提醒道:“第三境不能叫大供奉了吧。”
他哈哈大笑,鲁宿无奈道:“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商陆忍着笑,说道:“实在是,忍不住啊。”
这个疯子,太猖狂了。
林秋荻憋红了眼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她父亲做不到,她叔叔做不到,她玄祖,也做不到。
她很憋屈,看着昏死过去的弟弟,她在想着,有没有办法。
可是,她只能发现,没有。
无可否认的是,那个疯子修为太高了,就算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宗门嫡传,似乎,也不如他。
远远不如。
林乌柱眼看着商陆如此猖狂,不得不忍着气道:“我林家今日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商陆拍了拍袖子,抬头道:“鲁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情,你能不能等我先打死折冲府林大人再与你说话?”
鲁宿沉声道:“商陆。”
商陆抬头,目光冰冷,“鲁先生。”
鲁宿沉默着,说道:“他不会有机会报复的,何况,这事情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
没了两名第三境的大供奉,林家在三平地位,必会下降。
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林家毕竟是三平中流砥柱,林乌柱,在折冲府也威望不低。
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
鲁宿道:“林艺胜,只是言语调戏了你家小姐,什么都没做。”
商陆转头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一个个都不懂呢。”
他长叹一口气,“鲁大人,你说的对啊,只是言语调戏。”
他转头看着林乌梁等人,“想必,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
商陆大笑,“只是言语调戏,凭什么要他一双腿。”
所以,他们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所以,他们以为足够了。
所以,他们从没有在意,商陆想要的,一直都是林艺胜一双腿,一直都只要林乌梁打断他一双腿。
鲁宿叫道:“商陆。”
商陆认真道:“我懂了。”
“不,你不懂。”
鲁宿合上了眼皮,沉声叫道:“玉狐。”
陆谨笑眯眯走来,站在商陆身旁,对他说道:“你不懂。”
他沉声说道:“你凭什么要懂?”
商陆咧开嘴笑了,笑得,很灿烂。
陆谨咧开嘴笑了,笑得,很温煦。
李东起握紧拳头,咬牙叫道:“陆玉狐。”
陆谨冷冷道:“我没空与你打招呼。”
他往前走去,就站在林乌柱面前,呵呵笑道:“当年,我杀死了左果毅都尉,所以你坐上了这个位置。”
身后李东起手掌青筋暴起,紧紧握着,这不是他第一次堂而皇之提起此事了。
林乌柱冷汗直冒,不断擦去,“陆,陆大少。”
陆谨轻轻拍着他肩膀,转过头,望着台阶上的林乌梁,笑眯眯问道:“商陆想要他一双腿,你给不给?”
林乌梁硬着头皮道:“陆大少,纵然你。”
陆谨无奈转头,对商陆道:“看来,他不想给。”
他又自言自语道:“那我只能,自己来要了。”
鲁宿沉声叫道:“玉狐。”
陆谨转头笑道:“老鲁,你,有事?”
他一脚踢开一枚石子,“好嘛,你毕竟是武道宗师,今日这个面子我给你,双腿,我不要了。”
林乌梁等人松了一口气。
陆谨笑道:“那就留个全尸。”
林乌梁瞪大双目,秋容华紧紧抱着林艺胜,哀求道:“老爷。”
林乌梁双手抱拳,说道:“陆大少,我林家到底有人在刺史府做事,与陆大人。”
陆谨掏了掏耳朵,好奇道:“我就很奇怪,以往在三平,你们连陆承业都不放在眼里,怎今日就这么怕我?”
他弯腰俯身说道:“莫不是,李墨传出去了消息,你们也已经都知道,我那个不知名的老师,外号纯阳武神?”
林乌梁几人听到这名字,面色愈发苍白。
大宗师啊,北州境内,一个都没有。
塞北,是有的,但是,那等人物,怎可能因为一个林家赶回来,与纯阳武神交战?
陆谨道:“果然是这样啊。”
商陆在一旁脱下破烂外衣,心疼道:“全是银子。”
陆谨生气道:“我在这里帮你要公道,你还在心疼银子?”
商陆心不在焉道:“要不回来就不要了,我日后自己来要。”
陆谨无奈道:“好嘛,你自己来要。”
他转头对李东起道:“下次你就聪明点,都是些小把戏,怎么十年了,还没搞清楚?”
李东起紧紧握着双拳,猩红顺着指缝滴落,他沉默不语,陆谨虽嘲讽他,他又如何应对?
本就,技不如人。
台阶上林乌梁眼看陆谨搂着商陆,有说有笑,一个咬牙,抓起旁边一根棍子,走到林艺胜面前。
秋容华双眼通红,哀求地望着林乌梁。
林秋荻同样如此,他毕竟是她弟弟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乌梁落了一滴眼泪,不知是屈辱,还是愤怒,又或者,两者皆是。
他狠下心,往林艺胜双膝砸去。
“啊。”
一声惨叫,惹得陆谨回头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
林艺胜捂着双腿惨叫,痛苦不堪。
鲁宿轻叹一声,陆承业的烦恼,又多一笔了。
陆谨搂着商陆问道:“去不去喝酒?”
商陆道:“不去。”
陆谨生无可恋道:“主要是我现在回去会很麻烦的。”
苏星言那小姑娘这会儿倒好,昨夜让陆谨陪她做课业,竟然上瘾了,非要拉着他陪她做课业。
他可不想再熬夜了。
这一条破碎的大街,一群人,一群各有本事的修行人。
就这样看着两名年轻人有说有笑离开。
两个疯子。
商陆抓着外衣,翻出内面,抹了抹脸上尘土,说道:“我要去买茶。”
陆谨问道:“真不喝酒?”
商陆冷笑道:“这里的酒馆可和齐大叔不一样了。”
兑不了水。
陆谨这才想起来,怏怏然道:“那还是算了。”
商陆望着鲜血淋漓的双手,陆谨问道:“问题大不大?”
商陆说道:“大半不是我的。”
城北一条偏僻的大街没了,但三平那么大,并没有什么任何影响,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说是白夜,并不为过。
或者说,三平的城中,没有夜晚。
这是一座,不夜城。
还有小贩沿街叫卖,商陆走过去,一双染血的手掌吓了他一跳。
商陆笑道:“三串糖葫芦。”
陆谨在旁边道:“其实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商陆道:“哦,对,还有你,那就四串吧。”
陆谨微微点头,想了想,顿觉不对,怒道:“那原来三串是给谁的?”
商陆道:“难道除了小姐青云和小星言,客栈还有人吗?”
陆谨赌气道:“那我不要了。”
商陆转头对小贩道:“那要三串。”
陆谨生气道:“我说不要你就不买了?”
商陆气恼道:“你说不要然后我难道非要塞给你吗?”
陆谨对小贩道:“四串。”
小贩问道:“到底三串四串?”
商陆无奈道:“那就四串吧。”
“你看,这不就得了吗?两个铜板的糖葫芦,扣扣嗖嗖的。”
小贩纠正道:“两位,是三个铜板一串。”
商陆瞪大了眼睛,“其他地方都两个铜板,你这个是加了蜂蜜还是加了花蜜了?”
小贩觉着这二人多半是来捣乱的,不客气道:“爱买不买。”
商陆大声道:“买,来三串。”
陆谨在旁边生气道:“不是,凭什么就买三串?”
商陆说道:“甜的腻牙的东西对牙不好,坏了还要疼。”
小贩说道:“客官,我家这糖葫芦酸甜可口,又不能算太甜。”
商陆没好气道:“不甜可就不买了。”
看着商陆染血的双臂,小贩无语道:“好嘛,那还是挺甜的。”
商陆接过三串糖葫芦,然后把九枚铜板放在小贩手心,转头对陆谨道:“走吧,我还要去买茶。”
陆谨斜眼瞟着,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等到商陆掏出二钱银子买一壶茶的时候,陆谨气得跺脚,“你太过分了。”
商陆提着茶壶回头问道:“怎么了?”
陆谨怒道:“怎么给我买三个铜板的糖葫芦都扣扣嗖嗖的,这一壶茶二钱银子你就这么买了?”
商陆提起茶壶在面前解释道:“因为茶壶也要钱啊,又不是因为里面的茶水贵,这茶壶以后还能用,能一样吗?”
“我总觉得没什么道理。”
“那你仔细想想,你糖葫芦除了吃下肚,对我还有什么好处没。”
“这倒是没有。”
“那你再细细想想,这壶茶小姐喝入嘴,茶壶我是不是还能用?”
陆谨抱着头道:“好嘛,你成功说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