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天亮,苏星言兴冲冲跑起来洗漱,然后要了豆浆菜包,一个人跪坐亭中,捧着一个两个菜包子快速吃完,又把一大碗豆浆喝了个见碗底。
小姑娘抚着小肚子,满足眯起眼,“真好吃呢。”
这么贵的客栈,早点好吃,也是应该的。
双手环抱,小丫头看着那只瓷碗,皱起眉头抱起来,跑到大堂递给伙计,才蹑手蹑脚回了东南别院,生怕吵醒商陆几人。
她正襟危坐亭子中,铺开一本《礼记》,又自己研磨,展开白纸,开始练字。
不多时,陆谨伸着懒腰出门,定睛一看,有个小身影躲在亭中,手中竟握着毛笔?
“这小屁孩,就是不让人省心,大清早就偷偷起来练字?”
他一步一步跺在地上,走入亭子。
苏星言抬起小脑袋,大眼睛一翻,没好气道:“陆谨哥哥,麻烦你不要打扰我练字好吗?”
陆谨当时大怒,苏星言再抬头,皱着秀气眉毛,“陆谨哥哥,你起床不去刷牙的吗?”
她嫌弃道:“咦,有点脏哦。”
陆谨瞪大眼睛,气呼呼跑去洗漱,为了赶快,还只是随意抹了一下,就匆匆跑回,眯着眼道:“小星言,我,白城陆地猛虎,正式向你下战书。”
苏星言握着笔,转头道:“你长这么大,欺负一个小孩儿,也好意思哟。”
陆谨伸出两只手,全张开,说道:“让你十子,咋样?”
苏星言摇摇头,无奈道:“陆谨哥哥,你不是我对手的。”
她颇有些寂寞,“大概是小霜姐姐才能和我对弈吧。”
她认真道:“还有商陆哥哥,他也还行。”
“但也,只是,还行。”
她睁大眼睛,一字一点手指头。
陆谨咽咽口水,有些话当着小孩儿的面说出来,又未免伤人,只得道:“其实,我以前和商陆下过棋,输得不算太难看。”
小丫头小声自语,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东西。
最终,她往后挪了挪,把《礼记》收起,将砚台笔墨移开,说道:“那好吧,你还带我来三平,不和你下一盘,你又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竖起一根小指头,认真道:“就一把哦。”
陆谨乐得说不出话来,打定主意,要让小丫头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人心的险恶。
然后,他等着苏星言落下第一枚棋子,整个人愣了小半天,“你第一子,落天元?”
苏星言煞有其事道:“居中可策应,首尾皆可顾。”
陆谨点头,称赞道:“说得好。”
两刻钟过去,苏星言抓着小脑袋瓜子,愁眉不展,陆谨抽空叫着客栈伙计送了一碟青菜,两碗白粥和三只鸡蛋,喝了一口白粥,叫着舒坦,苏星言猛然抬头,狠狠落下棋子,“我看你怎么玩下去。”
陆谨眼皮子一抬,扔了一枚棋子下去,苏星言瞪大眼睛,她竟要输了?
陆谨无奈摇头:“完了,下错了。”
苏星言抓着棋子,小声道:“其实,给你悔棋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样呀,好。”
苏星言双眼一亮,心道,瞧吧,果然也只是碰运气的,这都看不懂,压根就是不会下棋嘛。
陆谨拾起棋子,想了想,想了许久,想到苏星言不满道:“陆谨哥哥,就算是不会,你也不能想太久的,耽误我做课业呢。”
陆谨这才“无奈”道:“好嘛,那我随便下一手。”
苏星言使劲点着小脑袋。
陆谨落下棋子,苏星言又瞪大眼睛,虽是换了一处落子,结局却比原先还要糟糕。
她皱起小眉头,觉得不可思议,陆谨哥哥别的不多说,银子好多,运气也真好。
陆谨又是“后悔”道:“哎呀,又下错了。”
苏星言晃了晃小手,生无可恋道:“算了算了,娘说得对,不怕厉害的,就怕踩了狗屎的,我输了。”
她竖起一双白嫩小臂,无奈叫道:“我认输了呐。”
陆谨愣了愣,咬了一口鸡蛋,语重心长道:“小星言,这样不好,世间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苏星言翻了一个白眼送他,指着他说道:“陆谨哥哥,事有轻重缓急,其中衡量有度,才是君子之道。”
她嘿嘿笑道:“我要,做课业了。”
课业当然是比下棋要重,要急的事情。
陆谨放下碗筷,竟是想不到这一顿狠揍,没把小丫头打击坏了?
苏星言欢天喜地坐在一旁练字,陆谨抓着一枚鸡蛋,愁眉不展,但总不能看着小丫头这么堕落下去吧?
身为兄长,总要想些办法的。
商陆起床了,不知是八脉俱通的强势,还是身子骨硬朗,经脉上那些小裂痕,也几乎不见。
伸了一个懒腰,神清气爽,正见到陆谨在监督苏星言做课业,当时随手抓起旁边一块抹布,狠狠砸了过去,骂道:“一大清早,人都未起,你就逼着小星言做课业,有没有半点良心?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陆谨脑袋上被一块抹布砸着,吃痛叫了一句,无辜道:“我吃饱了没事做逼她做课业啊?”
商陆一听,恶狠狠道:“有意思,吃饱了没事做就逼她做课业,正好我没吃也饱了又没事做,我来给你操练操练?”
陆谨嚎啕大叫,抓着鸡蛋跑开,“你他妈的听错了。”
商陆抓着抹布在后面赶,一下子扫在他屁股腚上,痛得他直逃窜,“不是,你真听错了。”
商陆瞪眼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做逼她做课业?”
“没有啊,都说是你听错了。”
苏星言握着笔杆子挠挠脸蛋,一头雾水,商陆回头来问:“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苏星言下意识点头。
陆谨叫得更惨了,苏星言微微抿唇,难免有些不忍。
若不是百里霜打着呵欠出门,陆谨约莫是找不到机会解释了。
听得陆谨解释完,青云有些不忍,百里霜则觉得他们有些吵了。
商陆抓着陆谨出门去。
两人先去了酒楼,是谨言酒楼,反正商陆是不会相信陆谨口中要去给他出气这样的话,若是要说他突然就想喝一碗黄鱼汤了,那商陆倒是还能相信一二。
“我就和你说,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傻玩意儿,我非得给他踹走了不可。”
商陆听着,不说话。
“说起来你还没吃早饭吧,就去我那酒楼吃点,味道嘛不算多好,一般般,就比客栈好个三两倍罢了。”
商陆听着,还是不说话。
陆谨将小臂搁在商陆肩上,商陆挑开,陆谨无奈道:“你瞧瞧,我要去给你找回场子,你现在这么做,我会很难过的。”
商陆唉声叹气。
陆谨问道:“怎么了?”
商陆说道:“徐珠儿和徐露儿约我今夜赏月去。”
陆谨张张口,自己往一旁走开。
商陆走入酒楼,迎面走来那伙计笑着招呼道:“客官里面请,是要……”
一句话没有说完,看清楚商陆模样,吓了一跳,面色陡然苍白,往后跑去,大叫道:“掌柜的。”
商陆往两旁看着,因为还早,而且很早,酒楼客人极少。
回头看来,那群人只当看个乐呵,三平城里,敢在谨言酒楼闹事的人,不是没有,但似乎从来没有到过谨言酒楼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