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风于飞站在柳树下,等着陆谨走远了,双手负后,眯着眼笑开,一步一步踢着,没多久,正好与商陆在三九巷口碰见。
“师父,真巧呢。”
商陆说道:“嗯,那真是很巧了。”
风于飞呵呵笑着,商陆问道:“怎么了?”
风于飞站在商陆面前,抬头道:“师父,你好像变弱了。”
商陆想了想,说道:“你的以前是我的以后,没有以后厉害,才是正常事吧?”
风于飞黛眉弯弯,嘴角微微一撇,说道:“问题是,我印象中,天底下是没有几个人能和师父同境过手的。”
“毕竟,是八脉俱通。”
她松开双手,往前展开,似揽明月那般,一字一顿道:“所以这样,就不对。”
商陆问道:“哪里不对?”
风于飞抱住商陆,商陆猝不及防,愣住。
风于飞松开手,轻笑道:“师父,你胖了。”
商陆错愕不已。
风于飞又将双手负后,低着头,轻轻踢开地上石子,说道:“师父,你曾说过,天生武道真眼的陈二两,是唯一一个,同境全然不惧你的修行人,还说过,若是同在宗师境,我只能接他三拳,还要他看在你面子上留了三分力?”
“强?”
商陆眯着眼道:“兴许是吧。”
风于飞抬起头,意外道:“师父,已经见过他?”
商陆点头,“见过,他很强。”
想了想,商陆补上一句,“我打不过他。”
再想了想,商陆又说道:“全然打不过的那种打不过。”
一月前,受叶城县衙所托,商陆上山探查大虫伤人之事。
他顶着夜色匆匆上山时,在密林中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名为陈二两的少年。
当时,他穿着破旧的麻衣,将那头大虫踩在脚下,双手双脚还锁着婴儿小臂粗细的锁链。
商陆对他警惕,他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晃了晃手中铁索,笑道:“说了你信不信都好,这不是大唐的铁索。”
商陆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他与陈二两,孰强孰弱。
所以,二人约定,若是陈二两胜了,反正商陆也奈何他不得,那便坐下来好好谈谈。
若是商陆胜了,他也无可奈何,随商陆回县衙去查查。
那次交手,二人平分秋色。
两人便坐下,平对月光,背靠大虫,或许用陆谨一番话来说,那叫做两个惺惺相惜的天才第一次会面。
陈二两说,他捡到那残破修行法,修行不足半月。
商陆则已经修行了一年多。
现在想来,唯一的相同,是二人都错过了时间修行,没有办法重塑经脉。
商陆感慨道:“我不曾见过这么会打架的人。”
因为他们当时许都是第一境,但商陆终究还是要比他高一些的。
风于飞点着头,又轻声道:“名字很奇怪,不够重?”
商陆说道:“对你我来说或许不够重,单对他自己来说,一个四十斤的小孩被自己父亲卖了二两银子,承受得住,也是本事。”
足够重了。
风于飞蹙眉问道:“怎有这样的父亲?”
商陆点头,说道:“所以有父亲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情。”
风于飞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商陆也没有问。
因为答案她不一定知道,而且,他也不一定喜欢,那不若顺其自然。
风于飞站在商陆身旁,轻轻挑起,肩膀碰肩膀,“师父,你有我。”
商陆笑道:“是啊,还有很多人,都挺好。”
风于飞又想起那个师父对陈二两的评价,往前走了一步,抬头望天,转过身,指着明月,说道:“在我心中,师父于这世间,就该如日中天。”
没有什么比得上才好。
商陆笑道:“那是月。”
风于飞笑道:“都是一样的。”
商陆摇了摇头,无奈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女孩子家家,总出门,也不是个好事。”
风于飞点头,犹豫片刻,轻声叫道:“师父?”
商陆问道:“怎么了?”
风于飞道:“师父,明晚指点我修行吧。”
商陆意外。
她继续道:“我也用第二境的手段,师父也好指点指点徒弟嘛。”
商陆欲言又止,难为她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却竟是要指点商陆修行。
虽说让陆谨知道会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有时候面子这玩意儿,换不来几个钱,所以商陆没有拒绝,点头道:“好,那就明晚。”
风于飞很高兴,至少双手在背后纠着时,手指翘动,唯一的不变,无非是黛眉倾城。
回到院中,百里霜已就寝,商陆便去烧水沐浴,之后盘坐木廊修行。
修行一事,最是讲究那水磨工夫,日积月累,方可积沙成塔。
直到东方泛白,商陆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昨夜修行,倒正适宜,半夜之时,便起身入房中,卧睡床铺之上。
百里霜懒洋洋靠在木廊柱上,转头道:“饿了。”
商陆赶去做饭。
两人吃完,去往知天命路上,百里霜突然捂着小腹道:“商陆,我渴了。”
但问题是,渴了为什么要捂小腹?
那不是饿了?
商陆又不敢多问,只得道:“小姐,那要喝酸梅汤吗?”
因为家中正好就有一包酸梅。
可千万不能浪费了。
百里霜站在商陆对面,想了许久,摇头道:“不要。”
那可真是可惜了。
她转身继续赶路,商陆连忙跟上,“小姐,那你想喝什么?”
“不渴了。”
商陆摸不着头脑,这口渴一事,也似心情那般可以转变?
百里霜回头,突然看到商陆腰间那块雷击木牌,走过去扯下来,生气道:“真难看,别戴。”
商陆愣了好久,唯独想不明白小姐怎么大清早脾气这么差,只得唯唯诺诺道:“好。”
“商陆。”
商陆连忙道:“小姐。”
百里霜晃了晃脑袋,长发微飘,小辫轻晃,“我渴了。”
商陆小声问道:“小姐,你想喝什么?”
百里霜往前走去,裙摆飘动,只传来清冷声音,“不知道。”
商陆很为难,她所谓的不知道,他读出了两种意思。
其一是,我懒得去想。
其二是,你必须想好,如若想不好,你自己知道下场。
走到知天命去,百里霜突然站在门前,商陆低着头,险些撞到,百里霜回过身,缓缓道:“商陆。”
商陆抬头问道:“啊,小姐?”
“我饿了。”
“咦,可是小姐,我们刚吃了早饭。”
“你说我是猪?”
商陆震惊,“小姐,你这是怎么听出来的?”
“你说我不讲理?”
虽然本就不讲理,但商陆连忙道:“没有啊小姐,你说什么都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