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拾起一枚橘子,手中甩了甩,问道:“师姐,那论战之策该当如何?”
改或是不改,总要有个章程的。
墨染香轻声道:“陆承业虽已是墙倒众人推,但终究还是天下少有的旷世奇才,既然是他定下的策论,李墨再如何自负,想必也不至于推翻。”
魏言笑道:“无趣的是,这样反倒让我们省了些心力啊。”
墨染香只是望向城西方向,那位一人当十国的北州刺史,终究是败了。
可他终归,也与她家有莫大渊源。
商陆提起水桶,站在井边,回头看去,百里霜捧着书籍坐在屋中,灯火摇曳,青丝晃动,小脑袋摇了摇,晃了晃,轻轻点着,如同风中芦苇,左右晃动。
她已是困意缠身。
背对月光,有人自云中走来,如清风拂柳,轻快无声。
商陆转过头,苏流舟头戴斗笠,发丝散乱,黏于鬓边额上,一脸胡渣,邋遢脏乱,一身黑衣长袍也已是破旧不堪。
见到商陆,苏流舟大笑道:“正好,借你井水剃刀一用。”
商陆狐疑,问道:“你要做什么?”
苏流舟径直走至井边打水,笑道:“自然是洗漱一番。”
商陆嗤笑道:“别骗自己了,以您这副尊容,收拾了又能如何?”
苏流舟笑了一声,又转头道:“借你一身衣衫来用。”
商陆愣住,眼前突然有风吹过,苏流舟手中却已经多了一套衣衫,正是商陆晾在竹竿上一套干净衣衫。
商陆大怒道:“苏流舟,那是我的衣衫,很贵的。”
苏流舟不在乎道:“现在不就是我的了?”
商陆沉默着想了想,也就是修为不如他高,否则还真要用拳头来与他讲一讲道理,论一论尊卑。
苏流舟背对商陆,一番洗漱,剃去胡渣,梳拢长发,又走入浴房换了一身衣衫。
走入院中是,商陆坐在桌旁,抬眼望去,微微愣神。
那男子鬓角飞扬,眉眼如桃花,白面若玉脂,微微拉了拉衣衫,苏流舟咧嘴一笑,“衣衫还不错。”
商陆喃喃道:“去你娘的。”
苏流舟自然不如李栖迟那般貌似仙人,貌胜仙人,但举手投足之际,一鼙一笑之间,亦是风流至极。
当时商陆还在想着,以苏流舟那副邋遢脏乱的模样,如何勾搭得到陆茵陈师妹?
说不准,就只是吹牛罢了。
如今看来,他苏流舟在这一件事情上,竟是难得没有吹牛。
他真是凭这一张脸蛋,勾搭了那美娇娘来。
“真是去你娘了。”
苏流舟大笑道:“老弟,莫要嫉妒,天生而已,怪不得你。”
他抬手举起,诗歌酒缓缓落手中,轻声吟道:“我欲乘风归去。”
刹那间,清风拂面,苏流舟乘风上天,只是放声狂笑道:“魏玄老匹夫,可敢与我一战?”
惊雷滚滚,一声冷喝自云中传来,“将死之人,无需多言。”
苏流舟手提诗歌酒,笑而不语,转身飞出白城,突然回声大叫道:“魏玄,我去你娘的。”
骂罢,苏流舟头也不回,化作流光直往北面飞去。
一道人影骤然落在白城北门外,他白发如雪,须发怒而飘起,抬手一拳击出,滚滚惊雷化作煌煌天威,一拳震碎虚空,只在其中,还有一条长河水龙倒卷而出,挡住那煌煌天威。
魏玄冷笑一声,身旁又有数道人影落下,陆茵陈首当其冲,抬手震碎那道水龙。
风一觉几人面色凝重,大雪山魔宫圣子伤势已然痊愈。
魏玄抬手道:“后日之战,齐小小自能杀他。”
提起春风楼那位逍遥仙的关门弟子,陆茵陈几人莫不肃然。
天下大宗师有数,春风楼逍遥仙一门双剑仙,更是一宗美谈。
日正当空,距苏流舟来三九巷,又过了一日。
城中唯一谈得上震动的消息,也早已被人遮掩,但北域十二国来使,商陆等消息灵通之人,早已知晓。
陆承业亲侄擅闯县衙,意图劫狱,不成。
李墨念叔侄情深,有可原,只囚禁家中,不得出户。
但各自心知肚明,李墨无非只要稳住陆承业罢了。
待到圣旨一下,两人押至长安,焉有不死之理?
日值正午,只是阳光明媚,清风微凉。
城南之外,陡然有惊天剑气冲天,化作漫天青光。
商陆静坐家中两日,早早在等这一刻。
他转身跑入房中,百里霜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
商陆抓起猎弓箭筒,跑出院门,不忘回头道:“小姐,我今日可能不回来了。”
“嗯。”
百里霜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鞋面上泥土,有些惋惜,干净了,还是要脏。
若是那些仙人乘风,自就不必多烦心。
商陆出城,背负箭筒,手提长弓,回头望去,城南那一侧,漫天剑气,遮住艳阳凌空,其威势较之乌云蔽日,更胜一筹。
唯独一道青色剑影,于漫天剑气中,傲然而立。
苏流舟面若桃花,反手倒提长剑,瞧着百丈之外那傲立山头的红衣小姑娘,轻声笑道:“小小啊,叔叔。”
“我呸。”
穿着红衣棉袄的小姑娘嘟着嘴道:“苏流舟,别吓唬本姑娘,也别和本姑娘攀关系,本姑娘比你年长太多太多了。”
她站在山巅,踮起脚尖,使劲把手抬到比头顶还要高出一尺的地方,笑呵呵道:“少说了也得有这么多吧。”
苏流舟鬓边长发垂落,随风飘起,轻轻抬袖,又是漫天剑气扫过,当真是风姿夺人,“小小呀,你知道不知道你师娘为何盘发十年?”
红衣小姑娘齐小小登时瞪大双眼,分明是好奇的,但一想起出门前师父的谆谆教诲,顿时双手合十。
“小小啊,苏流舟那混蛋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人,生得也没你师父帅气,不用留手,见到了给我往死里打,打得他娘都认不出来就好。”
白嫩指尖迸发出璀璨青光,一柄青色长剑自脚下山峰穿出,与剑影重合,刹那间,漫天剑气破碎,万里青天,只剩下那柄简朴无华的青色长剑,傲立虚空。
不远处,极意门大宗师魏玄面色平静,无喜无悲,双手轻放背后,几名宗师后退三尺,并排列开。
陆茵陈面色清冷,望着苏流舟手中诗歌酒,若有所思。
风一觉眯着眼道:“逍遥仙的关门弟子,果真名不虚传。”
玄觉和尚双手合十,金身璀璨,轻念一声阿弥陀佛,缓缓一声长叹,“后起之秀,旷世奇才。”
徐宇手提酒壶,大笑道:“天下又将多一大宗师。”
玄觉和尚道:“又不是你太玄剑宗的,高兴个什么劲头?”
徐宇微微一愣,敲着脑袋道:“是哟,我高兴个什么劲头。”
随即,他又甩着酒葫芦道:“可是,谁不知道我天下最得意的风流仙,就喜欢他逍遥仙的关门弟子啊。”
玄觉和尚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