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景伦“焰缚斩”的叫喊声,三尺长剑被迅猛地从鞘中抽出,带起一股夹杂了炽热高温和夺目光彩的旋风,缠绕着火焰的剑身散发出的耀眼光亮,比此刻的冬日残阳更为惊艳。
斩击扬起的风暴伴着炙热的火焰向前奔去!猴王被强光惊呆愣在原地,不过斩击却没能命中它……
因为景伦从一开始便瞄准了猴王脚下的冰面!
伴随着吱嘎作响的声音,猴王脚下厚达半米的冰层被斩开、粉碎!烈焰带来的高温则将猴王身后十余米冰面全部融化,横七竖八或卧或立于其上的所有猴子都落入了温泉般暖和的河水中——不过它们马上就会感觉到冰冷刺骨,毕竟现在可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而这些发疯的猴子们泡的也不是真正的温泉。
景伦又后跳了两步,冰面上一条细细的裂缝弯弯曲曲,延伸到离景伦只有几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竟然把我当成了猎物追杀……那就让我帮你们冷却一下发热的大脑吧”,景伦看着河水中挣扎的猴群,在心里默念到。
“不过好像没能一网打尽?”景伦用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只正躺在岸边,四肢抽搐的猴子。
在猴群发起的第一轮攻击中,有一只从背后射向景伦的猴子,被他用剑鞘捅中胸口后跌落在了岸边——既然之前没落在冰面上,自然现在也不会在河水里。
景伦一跃而起踏上河岸,右手紧握着利剑缓步走向那仰面朝天的猴子,只见它嘴角挂着大片血迹仰卧在地,四肢抽搐、艰难地呼吸着,已然失去了意识。景伦见状把还残留着火苗的剑收回鞘中,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猴子的胸口,然而猴子的胸骨却不自然的凹陷了下去……随即,一大口血从猴子嘴里涌出——这只猴子断了五根肋骨,其中三根刺进了心肺。
“抱歉了,如果不是你们穷追不舍,我也没想下这么重的手。我治不好这种程度的伤,不过可以帮你解脱”,景伦边说边解开了一枚纽扣,把手伸进大衣中,握住一把匕首,但他没有急着掏出匕首,反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经桐溪中挣扎的猴群——还没有猴子爬上岸,也没有猴子注意到了他。
“不过我还是不想冒这个险,万一被你们记恨了,恐怕以后再想安稳上山就要诛灭你们整个族群了,如此沉重的杀孽,不知会招来何等天谴。”于是景伦又把匕首放回衣服里,握住猴子的后颈,趁还没被溪中的猴群发觉,快步提着濒死的猴子跑进了密林:“得罪了,稍晚一点再让你安息吧,我还有问题需要你回答。”
景伦边跑边轻声施法:“生命之缚释者,抚一叶以致兴替,聚无形以撼山峦,祁六领主之一赐下裁决,其名为风,其意为帚,清污涤秽,却敌毫厘——鸮之息!”
一股旋风从景伦的身后扬起,枯枝落叶伴着大量的黄土在半空中飘荡——脚印、气味全部被扰乱,就连刚从景伦提在手里的那只猴子的嘴角滴落的一滴鲜血,都在落地前被旋风吹散,不给猴群留下一丝可用于追踪的信息。
景幻曾多次称赞,他的弟子中有人“心思玲珑,敏而多疑”,如此看来,说的定是景伦无疑了。
景伦提着猴子跑了数百米,在确认了没有留下踪迹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吹散了身后的旋风。
“请安息”,景伦把还在抽搐的猴子平放在地上,从大衣内侧掏出一把通体黝黑、刀身崎岖不平、但双侧刀刃却异常锋利、似乎是由黑曜石打磨而成匕首,只轻轻一抹,便切断了猴子的喉咙。
不消片刻,猴子停止了挣扎。景伦闭上眼睛,满脸歉意地默哀了几秒……然后将匕首径直插入了猴子的胸部!失手重伤了它确实是景伦的错,但现在景伦更希望这具尸体能回答他一个问题:为什么欣山中素来温和的猴群,今天竟然会暴起伤人,甚至仿佛是在捕猎一般围攻景伦?
尸体从脖颈到腹部被整个剖开,景伦小心翼翼的用匕首翻看着它的内脏。此时的太阳只剩半个还浮在地平线上,虽说冬天的树林少了叶子的遮挡,不像夏日那般昏暗,但依然幽谧。
景伦这次没有念咒,只是将法力稍稍送入匕首中,淡蓝色的荧光首先从匕首尖部亮起,随后蔓延至整个刀身。同时,景伦还发觉了一圈圈本不应该出现的淡淡光晕——起雾了。
其实早在太阳刚要接触地平线时景伦就留意到欣山上升腾起了一股薄薄的雾气,不过与被猴群追逐时相比,现在的雾气显然又浓烈了许多。
看来有必要赶紧回到景幻武馆,欣山本就地势险峻,若再有寒冬、浓雾、密林、深夜相伴,即使是强剑使也会在这种环境中感到不安,更不用说景伦只是个苍竹境的伍阶常剑使了——而且他还极度不擅长除了听力之外的侦查手段。
于是景伦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但经过片刻的翻找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景伦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决定加强匕首的亮度,虽说这样做会使自己暴露的几率增大,但浓雾在遮挡景伦的视线的同时,也隐蔽了他的踪迹。
雾变得更浓了,景伦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很幸运,除了几只乌鸦外,匕首散发出的强光没有引来其他的生物。更幸运的是,景伦也没有在猴子的尸体中发现任何法术留下的痕迹——虽然景伦并不擅长感受自己身体之外的法力流动,但他还是有八成的把握,认定猴群的发疯并非是有人蓄意而为的阴谋。
而关于猴群发疯的真正原因,景伦似乎也在猴子的消化道中找到了答案:猴子的肠胃中几乎没有食物,只有草皮树根和几个毛团,正常情况下猴子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不过,欣山今年的气候并不属于正常情况:自夏末以来,不仅仅是欣山,整个望归岛都没有下过一场雨,靠着高耸的欣山雪顶融化成的溪流,山脚的农户们勉强保住了收成,但山上的动物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在今天之前,景伦也多次听武馆中的记名弟子谈论,有野生动物、魔人、甚至极少出现在人类聚落中的魔兽,为了水和食物袭击了山下的农户。
“大概是由于干旱造成山上的树木结实减少,在寒冬中找不到充饥之物的猴群才铤而走险把我当成了猎物吧”,景伦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取下腰间的水壶,冲洗掉手上以及匕首上的血迹,随后站起身,握在手中的匕首轻轻一抖,光芒渐渐暗淡直到彻底熄灭:“回到武馆后要赶紧告诉景遥和师傅他们,小心欣山上的猴子。”
景伦刚离开猴子的尸身几步,被光芒吸引来的乌鸦们便一窝蜂冲到了猴子的尸体旁,不过它们的第一目标并不是尸体,而是景伦刚才洗手时在地上形成的小水洼——其实落在地上的水在一瞬间就被干涸的土壤吸收了,只有枯枝败叶上还有留在宝贵的几滴。
“大旱之年,河流也在寒冬中封冻了,就连乌鸦的日子都不好过”,景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把匕首藏回大衣内衬中,右手握着收在鞘中的长剑,一跃而起飞身跃上了一棵矮树,再做两次中转,终于登上了一棵六七丈高的树顶。雾气很浓,好在景幻武馆就建在欣山的山半腰上,离这里并不远,景伦勉强看见了武馆的灯光。
“方向确定了,剩下的就是赶紧回去”,景伦这样想着,并从树上一跃而下,干燥的土地在他的践踏下扬起一片细尘,景伦用没有握剑的左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赶走了扬尘。
等一下!
景伦似乎发觉了什么异常,他用左手挠了挠自己黑色天然卷的头发,又拍了拍厚实避风的大衣——果然,虽然自己只在山里活动了半日,但由于气候太过干燥,他现在已然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再回想起因为四五个月没有有效降水,从十多米宽萎缩到只有四五米宽的经桐溪、因为干旱而饿疯了的猴群、“鸮之息”卷起的漫天沙尘、如同海绵一样快速吸水的干燥土地、还有夺水的乌鸦……
不正常!
这场浓雾绝对不正常!
这种异常干旱的天气怎么可能起雾!
景伦虽然察觉到了异常,但并不想惊动对方,于是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继续向景幻武馆走去,只是在之前始终握在右手中的尚未出鞘的剑,现在被悄悄地换到了左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