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还是稳当当的,就是手哆嗦的厉害,颤颤巍巍的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硕斛。
又压了压鬓边的步摇,笑了笑:“想必这位便是,肖姨娘远房表舅家来的表小姐吧。”
柳忠姒看看硕斛,笑着应了声:“是啊。她没见过刘妈妈,刚才贸然出手,刘妈妈别怪罪。”
“哪能呢,还要多谢小姐刚刚救命之恩。”刘妈妈垂下手扯扯裙子,衣料是极好的,丝绸顺滑触手生凉,夏日里穿着是最凉爽不过。
柳忠姒扫了一眼,袖口有些针脚不够细密,起了些些毛糙,想来是新制成的。
少有人踏足她这破小的院子,更何况是这位在夫人手底下当差的红人,而且虽然看她一幅受惊的模样,但似乎对于她俩舞刀弄枪这件事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来。
“刘妈妈少来后院,这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小姐真莫再这样折煞老奴了,是相爷,请您去前厅一叙。”
柳忠姒颇有些惊讶:“我?”
“正是。”刘妈妈喜气洋洋的笑着福了福身,“随老奴来吧。”
柳忠姒看了硕斛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低着头没看她,两臂垂下,拿着长刀的那只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裙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硕斛抬眼望来,还是粉嘟嘟的一张俏脸,盈盈笑着。
“相爷吩咐了,只见小姐一人。”刘妈妈瞟了一眼,低头说。
“知道了。”柳忠姒把匕首插回刀鞘里头,塞到袖子里,“我马上就回。”
“诶。”刘妈妈低头开口,“表小姐耐心等等,不要多久的,小姐请随我来。”
走的是林间石子路,一路通到前院,路上没碰上一个人,柳忠姒心下有些奇怪。
平日里这条路偏僻,但也不至于少到不见人影。
前面灯影焯焯,一张门明显的半掩着,看样子,是哪个院的后门。
院子里的各屋,都燃了灯,靠近后门的这几间,灯光微暗,还有一间屋子连灯也没燃,估计是没人住。
刘妈妈看见目光停在这几间屋子的窗户上,,笑着解释说:“这几间都是主子赏给下人住的屋子。”
柳忠姒问道:“这是大夫人的院子?”
刘妈妈抿嘴笑,却不回答,只道:“小姐当心脚下,这片黑,别摔着了。”
柳忠姒再没说话,一路跟着刘妈妈往里头拐。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走至门前,柳忠姒想起来了,这确实是大夫人的院子。
除夕夜里吊着的两只大灯笼已然取下,换上了别致玲珑的风铃,夏风一吹,叮咚似山涧清泉,冰爽悦耳。门前的厚重布帘改成了清雅竹帘,此时用竹竿挑起半截,像是知道有人回来。
柳忠姒转头看向刘妈妈。
“小姐,请。”
转回身来,一弯腰,进了门。
屋内不知燃了什么香,似芷似松的气味,恍然间闻去,像极了李平栀身上那股香味,一时间,晃了神。
“此香名松唌香,是从南疆的一种奇树提炼制成的,以其如兰似芷的香气颇受世家贵族的喜爱。”
从珠帘后头现出一名女子,样貌声音都是极柔顺舒服的,穿着一袭素净宽松的长裙,长发未绾,就这般简单的垂落,温婉恬静如同湖边一条杨柳枝又似水中皎皎白莲。
望见门前的柳忠姒也不惊讶,莞尔一笑,盈盈拜倒:“臣女清禾拜见秀茹公主。”
一个名门贵女向着一打扮如同乡野村夫的女子俯首叩拜,怎么看都觉着有些别扭。
柳忠姒眯了眯眼,没动。
“好了,清禾你先回去,我同秀茹还有话说。”
从更里头又传出来了一个女声,听不出年龄的平静声音,传了出来。
柳清禾俯首应道:“是,母亲。”
身姿翩然,转身离去,再没看柳忠姒一眼。
“忠姒,上里屋来。”
好一个下马威!柳忠姒心里冷哼一声,走了进去。
进门左转,入眼便是一条不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燃着星星点点的蜡烛,踩在上头,还觉着脚底有些微的黏腻触感,只是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柳忠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当朝第一权臣的正房夫人,屋内竟然透着几分冷清凄凉。
属于除夕之夜的鲜活热闹,以全然不见。
只见的是,华贵冰冷的精美物件上的厚厚灰尘,以及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冷。
穿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妆镜桌前坐着一名女子。
桌前的铜镜华美高贵,周边缀满了拇指大小的宝石翡翠,琳琅满目。
只是镜中那人的脸庞着实苍老的厉害,双目深陷,面容枯槁,纵使灯光昏暗,刻意修饰。眼角眉梢的深深皱纹却依然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