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子雨极力反对,但李承欢还是决定随她同去赴宴。
少女的反对并非没有理由,李承欢少年一夜没合过眼,一直都在聚精会神地驾车,也只是刚刚在凤宁宫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此时便又要随她同去,她到底是心疼的。
她知晓的,依少年的心性,不会不了解这顿宴席意味着什么。神将蒙恬邀请大秦世子,不说那些闻名大秦名士商贾,便是朝野重臣,酒宴上也必不会少。他是想利用这顿宴席,堂堂正正地告诉背后支持她的势力,从此她大秦世子苏子雨的身后,有了他这一位少年谋臣。
但是李承欢想要待在她的身边,就必然要拿出足以令他们佩服的势力,所以这场宴席,也就免不了对他的试炼。
但是,明明——明明她根本就不在乎外人的承认的什么,少年很厉害,在她的心中,不论是稷下还是现在,一直都如此,一直都是她的盖世英雄,这点从未变过。
她只是心疼他的身体,怕他累着了啊——
只是李承欢是个顽固的,无论苏子雨怎么劝阻,他都不听,只是自顾自地上车,也不知他有没有把他的身体放在心上,少女对此颇为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承欢啊,不能这样喽~~”
马车内,苏子雨纤细的手指轻轻撩拨过少年的墨发,点着他的脸,幽幽怨怨地说道。
少女大腿紧紧并拢着,却也不敢乱动,生怕惊扰枕在她膝上偷得时间小憨的李承欢。
苏子雨的小手,轻轻揉着靠在她膝上安眠的心上人的穴位,努力地缓解这他一夜驾车的操劳。透过缕缕青丝,那白皙柔嫩的脸上,似乎还能够看见未曾淡退下去的绯红。
这枕膝,其实算是她欠他的,那天从北域回到白城时,由于月白术的缘故,她没有顺着他的意愿为他枕膝。所以当李承欢上车后满脸坏笑地盯着她逐渐发红的脸庞,说既然子雨那么关心我,能不能将上次欠的枕膝还回来时,她没有拒绝,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但其实,除此之外,她的心底,除了补偿的因素,还有希望他能够安心小憨一会儿的因素在里面。只是小女儿家的羞涩,愣是将这抹关心,压在了心底,不愿去深思探寻。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嘿嘿,我家子雨果然最好了。”
躺着的少年,纵情享受着身下佳人为她枕膝的柔软,答应道。眼眸虽是闭着,但嘴角的坏笑,表明了他尚且还清醒着的事实。
“什么啊,好敷衍,我可是正儿八经地跟你说的,既然答应了,就先暂且睡下啊。”
“我知道子雨的好意,只是睡嘛——,我刚刚便已睡足了,现在真的睡不下了,子雨也就不要强求我了。”
“先不论这个,子雨你看,九原毕竟是和白城不一样啊。”
少年睁开眼,伸出手,笑着掐了掐她粉嫩的脸,翻身而起,掀过布帘一角,窥得九原盛景,眼眸中露出神往的神色。
他是真的经历过诸多恶,才会如此珍惜神往眼前的和平吧——
想着他这几年来受的苦,少女的心中不禁又柔软了几分。
“虽说我们还不知道追杀我们的是何势力,但到了九原有蒙将庇护,到底是安全不少,想必那些人也不敢在明面上下手了。”
“承欢若是愿意,出来游乐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精神一直紧绷着,也难以想出好计谋来不是吗?”
苏子雨脸色绯红,深深地低着脑袋。
“当然,我会陪着你的——”
“那陪伴我的是当今的嬴世子呢?还是我家的苏子雨呢?”
李承欢听过少女的话,却也没有回过头来,依旧盯着马车外的景色,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表明他笑得更欢了。
车内沉默,却是没有说话。待到少年开始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小声导致少女没有听见,想要过头来看她的时候,才感觉到后背被一只芊芊玉指点了点。
答案是他的子雨吗——
这样啊——
李承欢怀着心中欣喜,伸出另一只手托着腮看着眼前的和平,竟是感到难得的安逸。
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小儿,在枯树下听着年老的兵士叙说着他年轻时,随大秦破六国时遇到的奇景异事。
似乎是听得太过认真,手上的糖儿,竟是掉在了地上也不知。
而位于老兵士对面的街道上,一位白衣士人似乎是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故人,挽着对方的手,欣喜非常,却又相顾无言。
阁楼之上,也不知谁家的小姐倚楼长望,是否又在念着天涯某处的心上人呢?
李承欢很清楚,这份安逸,若是要长久存于心间,怕是要等到苏子雨得到这天下之后。
若是不能,眼前之景色,终究会沦落到会如白城那般,黑暗,混沌。
想着,少年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一抹坚定。
“嘶——”
李承欢还在想着,只见为首的引领的马车在少年远处停下,驾车人从车上下来,想着少年的方向鞠了一躬。
“禀世子,扶摇居到了。”
马车停在一座高大的精美的建筑之前。
扶摇居,三个大字以金所刻,一笔一划中隐隐透着气吞天下,为我独尊的气势。
其意指,莫笑长鲲归冥海,扶摇直上九重天。
其实这扶摇居,依李承欢想来,才诞生不过三年而已。换言之,当他放下一切来白城时,这扶摇居,才刚刚起步而已。
少年当初途径九原时,曾暂住扶摇居。只是那时扶摇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酒家,远不及现在的规模宏大。他那时便感到扶摇居朦朦胧胧的,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只是一心寻缘,便也没有在意。
没想到才不过仅仅三年,扶摇居便从当初的小小的酒家做眼前的规模,其成长,不可谓不是传奇。
虽说,若是遇到贵人抑或精明的店家,凭三年做到此规模,也不是不可能。但少年却在路上听苏子雨说,这扶摇居,在不过三年内,便打败了大秦富有盛名的大酒家,一举跻身成为秦最顶尖的酒家之一。
看来其野心,不仅仅是九原一处而已。
没有势力的依托,仅仅是凭借自身的计策,便在三年内让扶摇居如雨后春笋般在大秦各地生长起来。
据苏子雨猜测,其背后的人,应是某个隐世不出的名家子弟。
少女在车上告诉过他,当初扶摇居茁壮成长的时候,胡亥曾有意想见见其背后的人。明眼人都知道,胡亥这是看中了扶摇居背后的人的才智,想要收为己用,但他无论怎么寻找,那怕是动用了皇家的势力,也没有办法查出来。
见寻不到,胡亥气急了,便想着将大秦所有的扶摇居翻个底朝天,但不知后来为何便放弃了。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件事后来传达百姓口中,演变得更加玄乎了,说是扶摇居背后的人,是神仙下凡的也有,是妖怪化身的也有,但不管是那种结果,在给扶摇居蒙上了一层玄奥的色彩的同时,也让它的名气,更加大了。
少年眼前的扶摇居,便是九原郡最大的一家。
似乎是听闻蒙恬请客,为苏子雨接风洗尘,这家扶摇居的店家早早地便准备好了门口迎接。
见车马停下,店家拱手而立,
“草民崔之言,恭迎世子莅临扶摇居,蒙大将军已经在里面等候良久。草民惶恐,还请世子允许由崔某带路。”
名为崔之言的店家不过三十时岁的样子,虽是拱手,但腰板挺得笔直,丝毫不像是那些被名利压弯了腰的市井商家的样子,清澈的眼神,配着他身着的靛蓝布衣,到有几分脱俗的样子。
苏子雨和放下布帘,回过头来的李承欢交换了眼神,待到确定对方都已经准备好后,方才散去小女儿般的羞涩温柔,又当上了那个孤傲的大秦世子。
李承欢替她掀开布帘,见少女嘴角又附上了冷冷的笑,缓步下车,眼神锋利而冷漠。
“去。”
倨傲,不可一世,为我独尊。
似乎是早知道少女是这个品性,店家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妥,点头允诺后便率先走了进去,李承欢和锦衣则跟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