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到。我看向身后的丛林。那个高且瘦,像是竹竿一样的家伙从森林里闪身出来。“你没事吧!伦!”我当然立刻就跑过去。疾驱如风。我居然摔倒了。就好像是小脑受伤的病人一样,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哎呀,何必行此大礼。”我听到他的嘲讽。明明是在说俏皮话,但是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这家伙。
“我们都没事。”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昊。哦,我们有的时候也会叫他日天。
“是啊,真是好运。但是,如你所见,我衣柜里最值钱的那件西装没了。”还是木得感情。他说话冷冰冰地。没什么感情。
我也没什么感觉。出乎意料地,我很冷静。我真的冷静下来了。我爬起来。有些泥点沾在我的新衣服上。不过完全不要紧。我只是想看到他们两个站在我面前。
我可能有很多想说的话吧。但现在我什么都说不出了。讲道理,是应该说点什么吧。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起来。我的目光追逐着他的步伐。
他穿着铠甲。比我身上的皮甲要重,但是也够不上板甲的铠甲。铠甲下面,是草绿色的底袍。一根长枪背在身后,手臂上则绑着一块圆盾。昊的装束则和我有点相像,都是一样的朴素的袍子,袍子下也没有什么过多的防护,讲道理防御点数可能比我还低。也不见像我这么多的武器装备。
枪之骑士和……袍子人?
哦,我像是往常一样。心怀疑问地看向逸伦。
像是往常的每一次一样。
“我们……穿越了吗?”但这次是詹钱昊先发言。他就站在我旁边
“是吧。”朱逸伦已经走到了刚才与我“激战”的石像旁边。他观察了一番。然后把我的箭拔了出来。几块碎石掉在地上。但是石像还在。仿佛是主题为“我”的雕塑。让我很不舒服。
“呦。”
根本算不得招呼。逸伦猛地把箭矢扔向我。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伸出手把它抓住,然后熟练地把它放回箭匣里。
我耸肩一笑。然后稍微有点后怕。我居然接住了这下突然袭击。
那个总是慢吞吞的我。总是有点落后的我。
“厉害……”昊有感而发。
逸伦则慢慢地走回我们这边。他很高大。此时更加高大了。因为他的长枪。瘦高的不光是他,还有他的长枪。
在不知名的树林深处,我们三个人又汇合了。虽然仔细一想其实也没花多少时间,我只是醒来,然后射了一箭;但是,真就是,恍如隔世。
然后是长篇大段的讨论和猜想。我当然也参与了其中,但是很没有实感。一切都好像是虚幻的。
尤其是在我知道了詹钱昊现在能使用魔法之后。
哇。
阿伦有一把长枪,和虽然不金闪闪但是还蛮酷的铠甲。日天有他的魔法,据说是大自然的力量。而我,我也不差。我有这件斗篷,袖剑,匕首,小盾,和短弓。
然后,最后,我们的结论是,生火,吃干粮,准备铺盖。
“不知道另外那两人有没有到这个世界……与其漫无目的地去找他们,不如升起狼烟让他们来找我们。”
阿伦的计划依旧合理又有可操作性。
在我们准备露营的时候,我射中了一只兔子。我发现我斗篷的暗袋里有打火石和食盐,以及香料。
我们之中没有“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的这类人。啊,要这么说的话,詹钱昊连人的尸体都看惯了吧,毕竟他是医科大学生。兔肉……真香。干粮也不错。
哎。
这顿饭……真好吃。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然后现在是换班守夜的时候。虽然,没有钟表,我根本判断不了时间,但是我感觉自己已经盯着篝火边上的阿伦很长时间了。我睡不着。只能等待。只会等待。
在我迷惘的时候,阿伦已经连要轮流守夜这种事情都已经想好了。
我并没有睡着。我一直睁着眼睛。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走到营火边上。阿伦肯定早就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看我。他也并非正盯着火焰。我坐到他旁边。
他怀抱着他的长枪,佝偻在火堆边。并非是骑兵冲锋用的骑枪,而是我国古代的红缨枪一般的长柄武器。除了最中央的枪头,还有一个钩状的副刃。那么其实不应该说是长枪。该说是钺?戟?斧?
我完全不懂那些东西。我是个会把弓的手感比喻成键盘的……沙雕。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有声音,阿伦也没有马上回应。
“没有实感,是吗。”他突然说。长枪的枪头映照着他的脸庞。长枪。通体漆黑的长枪。和他长得最像的东西就是他的主人。但是他没有他的主人那么吵闹,有那么多诡异的冷笑话。
“是的。我感觉……不敢相信。”我实话实说,“我甚至觉得……”
“这是个梦,你们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我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阿伦抢白道,“巧了,我想着我想象出来的你应该会这么说。”
“是吗。”
“是的。”
我也蜷缩在火旁。其实并不是特别冷。
但是我们两个蜷缩在火旁。稍远处是森林。再远处是我醒来时靠着的那棵巨木。
“说点什么吧。”阿伦说。
“好啊。”我回答。
“看到你妹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你滚吧。”
“我可以叫你大舅子吗。”
“你滚吧。”
“呵呵。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先答应着让我开心吗?”
“我们能回去吗?”
“谁知道呢。”
“会不会一睁开眼,这就是一个梦?就算我丢了个肾、丢了个手臂。丢了下半身也好,我想要回到现实里。可是,如果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发现……”
我说。
阿伦停住了。他不再继续说没品的滑稽话。
我也停住了。
要是我睁开眼睛,发现你已经不在了。
而且还是因为我。
“睡吧。”阿伦没有看着我,他手里攥着薪柴,思考着该什么时候把它扔进去,“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了。一直想着缸中之脑,只会让自己无限地趋近虚无主义。”他又开始讲我听不懂的话。
他把一块木块扔进火中。
“但你小子……遇强则强。是个热血男儿……完全没必要担心。”
他继续说,“顺便,我只是开个玩笑。但是真的挺多人想喊你大舅哥的。”
“我知道。”
“嗯。”
“嗯。”
“嗯。”
过了两秒,我们两个看向第三个声音的源头。一点都不惊讶。
“你们还活着,真的太好了。”詹钱昊一边哭一边笑。他从身后一把抱上来。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好像这样才能确认他们都还活着一样。
有什么东西,微微的发着亮光,比火焰还要温暖。
阿伦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皱了皱眉头:“你们都这样的话,轮流值夜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是没笑。
他怀抱着他的长枪,坐在火边。
我们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都……迷茫而无措。
但是至少我们睡着了。我们闭上了眼睛,等着睁开眼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