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席玉和聂怀的消息第五天就到了京都,皇城陛下的桌前,老陛下端着折子,上面放着王初传回来的薄纸信件,看得心惊胆战的。
聂怀是个人物,来西楚几年的时间,开始没动静,等人们都认为这就是个匹夫的时候,他弄出一个玄铁营出来,其防御阵法和坚固程度,士兵坚韧程度,让人想忽略都难。
在过了一阵子,所有人都说舜王伙同聂怀要造反,各种吹风让他小心提防着。
他觉得人们说的话有道理,也提防了。
可是,地方他们的人不是被打一顿,就是剥了衣服扔牲口棚里面,两人还跟没事人似的,朝堂上眉来眼去的,私下里聂怀就住在舜王府上,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崽子也不避讳着,德宗陛下这才将聂怀派去容山,明知到有人使绊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管。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后非常气氛,也惩治了,可是总唤不会一个死人。
看着心中,席玉担心聂怀伤重亲自背着再容山里走,心里总是感叹。
总归是大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轻易跟别的就是不同。
信中提起的东源的人,还有他们挑起国战的阴谋,德宗陛下早就心里有数,只是苦不认识那两只金丝雀,而这两只金丝雀也的确有些小聪明,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还没有被挖出来。或者已经死了。
这件事情不止陛下担心,席玉也非常担心,几天时间已经走出容山,在大山脚下的营地休息着,这才看出来,王初这次出来带了不少人,还有不少是御林军,陛下亲卫。
坐在帐篷外面欣赏了一会儿,便裹了裹身上的狐狸皮,走进帐篷里,阿蝶正在用手帕沾了盐水,给聂怀擦唇。
昏迷几天,水米近得太少,嘴唇爆皮,都裂了。
阿蝶看着心疼,一个人就那么干守着,嘴唇干了就擦,干了就擦,水凉了就换,一天光瞅着聂怀了。
大刺刺往床上一座,席玉翻眼想了想。
这次王初出来带了这么多人,恐怕不是单单为了找他们两人的,在结合王初来的时间,陛下一定知道了东源国那边的动向,大致猜到对方要挑起国战,才会派王初这个大高手来。
那么这么些人,多半是寻找那两只金丝雀的。
可惜,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认识金丝雀的。
想明白了,席玉凑近了聂怀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说:“小九,雨涵公主和成王来西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啊。”
跟一个昏迷的人商量事儿,阿蝶看得一愣一愣的,瞪了老半天才说:“将军昏迷了。”
在别人地盘,她不敢再叫殿下。
席玉巧笑,说:“你放心,他就算死了也睁着一只眼睛。
我们说话,他都能听见。”
其实不然,聂怀此时晕晕乎乎的,就觉得自己在水里泡着,好像又回到娘胎里。
忽然听见有人叫‘小九’,他告诉自己努力睁开眼睛,看看那人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头越来越清醒,眼睛还是睁不开,手是动了还是没动,他感觉不到,所有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席玉算着上次的时间,聂怀也是这么个时候醒的,他才决定在这出营帐里修整,等聂怀醒了,在过道青蛟城去信州。
这事儿其实不急,就算抗旨不回京过年也没关系,毕竟聂怀的伤不作假,但那两只金丝雀能不能活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张家人只是为了暗门来的,显然金丝雀已经进了西楚并且有一阵子了,他们身边肯定有大家族的人看着,只要接到命令,金丝雀就等着被人家捏死。
当然,也可能已经捏死了,只不过消息还没传出来而已。
风少寒跟梁园被王初叫出去做担架了,他们来的急,除了马匹什么都没有,只能临时做一个,粗糙是粗糙了些,多铺棉被兽皮还是能撑过去的。
帐篷里的人不多,席玉跟阿蝶都守着。
阿蝶:“将军什么时候才醒啊。”
席玉:“快了,总不能等着他那雨涵公主香消玉殒了,在跳出来去抱着尸体哭吧。”
忽然一条腿踹了席玉一下,聂怀长着大嘴,嘴唇裂开,鲜血流了出来。
“呃啊————”
长长的呻吟,沙哑无力,便随着伸展却不敢动弹的样子。
席玉紧张问怎么了,聂怀只道了一个字:“疼——”
后面是气音出来的,说得力不从心的。
“哪里疼?”
席玉赶紧检查聂怀身上,看看那些愈合的伤口,还有断了的骨头,是不是行路的时候又恶化了。
喘息了老半晌,聂怀再次出声:“浑身骨头疼————”
这次中气足了些,就是后劲乏力,还是虚弱。
“去叫王初回来!”
阿蝶也不管谁说的话,扔下手帕就跑了出去,人都没影了,聂怀这才歪头睁开眼睛,问:“王初?”
“就是叫我功夫的那个大内总管,你发狂的事情我没跟他说,你手下的自然也不会说。”
“呵呵呵…………咳咳咳…………瞒不住…………的。”
“那就能瞒一时是一时,你别说话,我给你端水。”
强撑着喝了几口水,聂怀双眼虚浮得左右晃动了下,席玉告诉他说:“张昌黎被你杀了,我们出了容山了。”
“金丝…………雀”
“已经让人在找了。”
只是地方太大,找两个人有点难度,如果是两个尸体,就更难了。
许是疼得太厉害了,聂怀的嘴唇干裂颤抖起来,脸上黄了许多。
“信州……城……”
三个字还没说完,人便再次昏了过去。
只是这次是昏睡,连续几天的米粥养不活聂怀,虚弱得好久,又伤了心脉才这样。
席玉听见大口大口喘气声,手放在聂怀脸上,感受到人的体温,还有脉搏,头磕在床板上,总共磕了三下,算是多谢已经仙逝的父母保佑聂怀,才让他再次死里逃生。
忽然,席玉又笑了,笑着笑着,说:“你这个讨人嫌的家伙,阎王爷都嫌弃你,又给你扔回来了。哈哈哈哈————”
过来一会儿,王初火烧屁股的冲了进来,一脚扑跪在床前,给聂怀把脉。
王初见到席玉的当晚,他没有让王初给聂怀把脉,就是怕聂怀伤得太重,反而又好得很快,让人起疑心。
只是第二天脉搏平稳,才让王初看。
这下王初摸了摸脉,说:“脉象粗粝虚弱,是失血过多之像,想来心脉受损不能危机性命了。”
此算一大喜,席玉欣慰笑着点头。
其实刚刚席玉嘲讽聂怀的话王初老远就听见了,王初不问,说:“我去叫人把药熬上。”
“好,老师费心了。”
“王爷客气。”
虽然席玉一只叫着老师,但王初从来没敢当真,该有的礼数一定要有,该有的跪拜一个不少。
在这里喝服药,赶明就能往信州进发。
如果席玉在,那找金丝雀还好找一些,忽然想到一个人,让黑袍人给青蛟城外的玄铁营传话,正好让齐元也去信州,两个人找的话,机会还大一些。
收拾了许久,席玉才再次坐下来,铺平了桌案,聂怀醒了,他才有心情给陛下书信,诉说着十几天的事情,其中不乏王初报过的,他不介意在说一遍,让书信显得丰满一点。
去信州的路很长,聂怀这个伤号说什么也不躺担架上,死活要骑马,说什么死也要死马背上,气得席玉咬牙切齿的,袖剑戳着聂怀的下巴软肉,说:“需要我把你扎瘸了是吗?”
吓得王初左右劝说,浑身发抖得,聂怀才消停了,席玉给他的担架上安了一个靠背,这一路上才消停了些。
王初念及,只能说这些个崽子火气都停大的,也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压的住的角色。
路行进了一多半,眼见着信州城了,一骑兵带着军令狂奔而来,见着人下马跪拜,高高举起军报,高声宣读:“谭柯派兵攻城,说聂青山诓骗他,要冲进信州城剥衣挂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