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罗蒂摇摇头，随后才反应过来，身体凝滞了两秒，接着伴随在他颈边向上抬起的匕首，缓缓站了起来。
“摊开双手。”
平静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瓦罗蒂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摊开双手举过头顶，面如死灰、神情呆滞地目视着前方，两三个两三阶的秘筒从他指间滑落。
纽芬兰想起了之前与纳克萨小队在一起时，遇到的那个叫赫鲁莫的高级盗贼，觉得面前的这个要乖巧不少。
放在阿瓦罗蒂颈边的匕首了，但是他仍然没有动弹一下，因为他不知道那把匕首现在是否放在了他的背心。
不过，他见纽芬兰没有立刻杀他，张口说道：“我知道绝术石的粉末的获取途径，你别杀我，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纽芬兰没有说话。
“我可以写一封「契约书」！而且不需要你签名。只要我活着，契约书不失效，你就能用它去买绝术石粉末！”阿瓦罗蒂连忙接着说道，“你有这封契约书，假如我不守信用逃了，你就直接把它交到冒险家公会去，让我被整个王国通缉！”
契约书的制作并不算繁琐，需要灌注使用者的魔力，而且上面的签名也不能伪造。假如被契约的其中任意一方违反了契约，那么其体内的魔力就会开始疯狂燃烧，将契约者的肉体焚毁。
纽芬兰说道：“听起来真是诱惑。”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听着就像是在反讽。
阿瓦罗蒂急忙问道：“所以——”
“不过我对着没什么兴趣。”纽芬兰说道。
阿瓦罗蒂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随后又划过一缕决然，舌下的侵蚀筒被他推移至了齿间。
同归于尽是吧？我也会啊！
然而，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纽芬兰来到了他身前，正侧着身子看着他，手中的匕首被其收回了袖子。
阿瓦罗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纽芬兰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神色说道：“没事，放轻松点，我不是敌人。”
阿瓦罗蒂诧异问道：“什么意思？”
纽芬兰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我是苍雷的人。”
“什么？！”
阿瓦罗蒂以为自己听错了。
纽芬兰耸了耸肩说道：“就像如同你所听到的，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苍雷的合作对象。”
“这——”阿瓦罗蒂显然一时间无法接受，“不，可是……”
纽芬兰看了看周围说道：“在这里的话，就不用怕被别人听到了。”
阿瓦罗蒂问道：“被谁？”
纽芬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段时间，嗯，我想想……进入乔尼亚树海之后，你们小队里有没有人的行动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阿瓦罗蒂双眼微眯说道，“你什么意思！”
纽芬兰转过身来，盯着他的眼睛。
看着这双泾渭分明的黑色眼眸，阿瓦罗蒂有些不寒而栗。
“表面上我是阿卡特的合作对象，其实我和艾尔蒙德一样，也是苍雷的人。”纽芬兰说道。
他在与阿卡特一起来到这里之后，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包括地上那肯弗达的尸体，却唯独没有看见那个阳光温和的风之射手艾尔蒙德，当即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你们也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阿卡特也在你们之中设下了内应。”
平静的话语在阿瓦罗蒂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瞪大了双眼，纽芬兰继续说道：“阿卡特并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刚才也是为了试探你是否是那个内应，才对你做了一些威胁。不过看来你的确不是。”
阿瓦罗蒂沉默片刻，盯着纽芬兰质疑道：“那之前苍雷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当然是做给阿卡特看的。”
纽芬兰说道：“我去接近阿卡特的时候，是前段时间在纳维斯镇的一个酒馆里，当时我佯装不认识他，跟他喝了起来，假装喝醉向他抱怨了许多事情，比如身为刺客，虽然我的本事很强，但每次都没有冒险小队愿意加上我，去杀手组织做刺杀任务又太危险了，怕跟人结仇。总之就是抱怨一些诸如此类的琐事。然后他就临时起意让我去帮他做事了。”
“但或许就是因为是刚认识的，他没有向我透露太多，所以为了打消他的疑心，至少要给他一种我们是同一战线的感觉，所以我就让苍雷对我发起一次袭击。我当然会因为‘运气好’刚好避开了这次袭击，不过足以让阿卡特对我的信任更近一分了。”
“可是，你不是杀了伯德诺尔小队的两个人吗？”阿瓦罗蒂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似乎已经半信半疑了，只需要纽芬兰给出相对有些道理的解释。
纽芬兰看向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微妙的神色，说道：“虽然可能性比较小，但我觉得阿卡特的内应也有可能是伯德诺尔小队的人。你见过伯德诺尔的小队的人吗？”
阿瓦罗蒂迟疑说道：“虽然他的小队的人我都听说过，远远地也见过伯德诺尔几面，但没有实际接触过。”
“我跟你说，他们小队的人真都跟传言里的一模一样，全是不听人话，杀人成瘾的疯子！”
纽芬兰一脸无奈，没好气地说道，“我也跟那两个人说了我是苍雷的人，但是他们完全不信，满脸兴奋地就只想杀了我。我当时以为对方就是阿卡特的内应，知道我是双面间谍以后要杀了我，所以也没留手。”
“原来如此。”阿瓦罗蒂点点头，但眼中还剩一丝狐疑。
纽芬兰说道：“对了，你知道苍雷的真实身份吗？”
“嗯？”阿瓦罗蒂有些惊讶。
纽芬兰转过头去，望着远处，说道：“苍雷也没把什么都告诉我，比如这次袭击，我事前就完全不知道，不然还能拖阿卡特更久。唉，阿卡特不告诉我内应，苍雷也不告诉我他的身份，我这个双面间谍做的可真是成功啊。”
他说着，自嘲地轻笑一声。
阿瓦罗蒂不禁想要安慰他两句，想着他刚才那句话，忽然问道：“你跟阿卡特回来的时候，没碰到苍雷吗？”
“没有啊。”纽芬兰茫然道。
“可他说他要去拖延阿卡特的啊！”阿瓦罗蒂皱眉道，“难道……”
纽芬兰的双眼微眯。
阿瓦罗蒂轻声说道：“难道他去错了方向？难怪阿卡特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卡特轻声说道：“他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说着，看向阿瓦罗蒂，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之前就把阿卡特在你们中有内应的事情告诉苍雷了，或许他是想，呃，稍微……”
“试探我们一下。是吧？”阿瓦罗蒂说道。
纽芬兰身色仍然有些犹豫，似乎还有什么没说。
阿瓦罗蒂看着他这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尼尔德林的死，你怎么解释？”
纽芬兰轻声说道：“在我和阿卡特回来的途中，苍雷用特殊手段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他认为那个人就是阿卡特的内应，让我见到他就——”
“不可能！”阿瓦罗蒂厉声道。
纽芬兰微微低头，低声道：“抱歉。”
阿瓦罗蒂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缓缓平复下来，说道：“没事，不是你的错。”
纽芬兰没有说话。
“你知道「派尔桑达」吗？”阿瓦罗蒂突然说道：“苍雷就是派尔桑达家族的下一代族长。”
纽芬兰的神色微变。
原来如此。
纽芬兰知道派尔桑达家族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样一来，苍雷针对阿卡特的原因他也明白了。
而苍雷的目的，他也大致猜到了。
“我现在先回去帮队长，他和阿塔应该不是阿卡特的对手。”阿瓦罗蒂把舌下的侵蚀筒取出，收回手中，说道，“刚才空中的龙卷肯定是帕瓦的手段，他跟芬的战斗我也不知道究竟会怎么样，如果那个芬还活着的话，在我们拖住阿卡特的途中，你能不能把他杀了。”
纽芬兰诚恳道：“我不能保证，但可以试试有没有机会。不过说不定是你的队友赢了呢，别那么悲观嘛。”
阿瓦罗蒂轻笑一声，忽然说道：“苍雷在进入藤蔓深谷后，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你知道吗？”
纽芬兰说道：“是那个在讨伐巨虫时夺得钥匙的盗贼？”
“没错。”阿瓦罗蒂点头道，“你说那个内应会不会是他？”
“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阿瓦罗蒂专心致志地思考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纽芬兰那越来越平静的神情。
“算了，不想这个了，快点回去吧。”阿瓦罗蒂问道，“金怎么样了？”
纽芬兰说道：“不用担心，他被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想先去见他吗？”
阿瓦罗蒂点头道：“嗯，我先去找他吧。”
“好。”
纽芬兰说道：“那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噗嗤——
天空中，几团如蒲公英般的白色毛球正在缓缓飘落。
远处的战斗声逐渐停歇，但生灵们逃离的速度并没有减缓。
一把匕首从阿瓦罗蒂的下颌处刺了进去。
纽芬兰将匕首拔了出来。
阿瓦罗蒂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鲜血从那个短短几厘米的伤口中涌了出来。
虽然他也没有掌握太多消息，但纽芬兰至少从他这里得知了苍雷的真实身份。
不过纽芬兰的心中还有疑惑。
苍雷不直接现身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伯德诺尔小队没有出现呢？
他将匕首用阿瓦罗蒂的衣服擦干净，收入袖中后，顺着其他生灵经过的地方往回走去。
白色毛球将体内的空气全部排出，像是飘落的雪花一样，落在阿瓦罗蒂的身上。
其中几个落在了阿瓦罗蒂的血液中，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开始吸食那些血液。
冒险家们生前从外面的世界中不断掠夺着，死后终归是要回报一些的。
出来混嘛，多少还一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