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暖早已经站起了身。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几年前，乔珍是个多光芒万丈的人。
虽然离婚之后曾经心灰意冷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在安小暖和夜溟爵的帮助下找回了信心，在设计这条道路上大放异彩。
可现在，安小暖眼前的这个人，和当年的乔珍简直判若两人。
那张脸太清瘦，太憔悴，几乎瞧不出任何血色。
即使差别很大，安小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夜一没有弄错人，这就是乔珍！
“你……你们是谁？”乔珍目光落在夜溟爵和安小暖身上，讷讷地开口。
安小暖心里五味杂陈，喉咙不由自主酸涩起来。
“乔珍，是我，我是小暖……”
“小暖？”乔珍上下打量安小暖，好一会儿才把她认出来，灰暗的眸子似乎恢复了一丝光亮。
她紧紧握住安小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小暖，我女儿是不是在你那儿，一定是你派保镖把她接走了对不对？有你和夜少在，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不会有事”，眼巴巴地等着安小暖的回答。
安小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护工就开口了：“乔珍，你怎么又犯病了，今天是不是没吃药？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女儿早就已经不在了……”
“你骗人，敏儿她怎么可能不在了？她一定还好好的，她还等着我去接她呢！都是我不好，是没牵住她，都是我的错……”
乔珍愤怒地反驳，紧接着又变得惶恐无措，眼圈一点点红了下来。
“我的女儿还等着我去接她，你们放我走，让我去找她……当我求求你们了，别把我关在这里……”
安小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生疼。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虽然没有体会过，但猜也猜得到失去孩子会是什么滋味。
护工又要开口，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护工。
那眼神和平时截然不同，带着一股冰冷。
护工被看得一噤，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安小暖又看向已经明显已经有些精神失常的乔珍，伸手握住了乔珍的肩膀：“乔珍，你听我说，敏儿在我家，她现在正在等你。你别害怕，我这就接你出去。”
“真……真的吗？”乔珍睁大了眼睛，明显有些难以置信。
“嗯，真的。”安小暖重重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乔珍看了她好一会儿，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把头转向了那护工：“我……我出去之后，你们还会不会抓我回来？”
“不会的，”安小暖在护工开口之前先说话了，“没人会再抓你回来，以后你和兮兮……敏儿住在一起，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好不好？”
“好，好……”乔珍连连点头，几乎热泪盈眶，“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在……他们果然是骗我的，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有事！”
谁也没有告诉乔珍，云晴兮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没有人舍得提及这一点。
谁舍得让这样一个望女心切的母亲，在这种时候再为女儿揪心？
“大叔，我们回去吧。”云晴兮看向身后的夜溟爵。
夜溟爵沉默着点头。
乔珍虽然思绪迟缓，但这一刻也认出了他：“夜先生，你也来了？”
夜溟爵脸上的冰冷在这一刻消失了不少，一开口，语气和缓，没有刻意的同情，也没有施舍的怜悯，而像是在街头和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打招呼：“嗯，我是陪小暖一起过来的。”
乔珍出奇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大概是她十几年来头一次露出笑容。
她已经很久没被这么当成一个正常人对待了，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没有人会像夜溟爵这么平静地跟她对话。
“真好，”她点点头，“真好……”
夜一走在前头，替安小暖和夜溟爵打开了探视间的门。
安小暖扶着乔珍，夜溟爵牵着安小暖，三个人离开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外头的天瓦蓝瓦蓝，太阳正好。
乔珍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微微眯起眼睛。
这一刻，她眼里的黯淡像是被日光驱散，瞳仁覆上了一层淡淡温暖。
……
云晴兮在别墅里坐立不安。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
可掐了一把手臂，是疼的，不是梦。
“我妈妈还活着……她没有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子煜，恍然无措，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是该惊喜，还是该怀疑。
“她没有死。”夜子煜点头，“她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很快就会和你见面。”
云晴兮怔怔地坐了下来，坐在了沙发上，几秒过后，伸手捂住了脸，心里的难受像是要溢出来，和难受一起涌上来的还有喜出望外。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没了母亲。
辛家人告诉她，她的母亲乔珍早就死了，死于深度抑郁症。
辛家人还说，这抑郁是她的失踪导致的，以至于后来她的母亲自我了断。
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居然都是他们用来骗她的！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让她死心，让她变得没有“后顾之忧”，好任他们摆布？
“兮兮，”夜子煜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都过去了，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们两个。”
夜家会保护她和乔珍，绝不会再让辛淮有机会接近她们一步！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徐管家的声音。
“先生，夫人……这位是？”
徐管家一下子没认出乔珍来。
许多年前他是见过乔珍的，只是那时候的乔珍还很年轻，和现在截然不同。
“这是乔珍，”安小暖介绍，“兮兮呢，她在哪？”
话音没落，云晴兮已经从客厅里出来了。
她几乎是飞奔出来的，夜子煜紧随其后。
乔珍的目光，落在云晴兮脸上，整个人变得一动不动。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秒，紧接着她朝面前的云晴兮张开了手臂，眼泪顺着她削瘦的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又无比沉重。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机关算尽的成鸿振
没有人开口说话，甚至连乔珍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抱着云晴兮，然后一遍遍地抚摸云晴兮的脸，动作那么的轻柔，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生怕只是自己在精神病院里的一场幻觉。
“妈……”云晴兮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那感觉难受极了。
“敏儿。”乔珍朝她慈爱一笑。
她的女儿长大了，都已经这么大了。
这些年过得真像是一场梦啊，好在梦醒来之后，女儿还在，自己还能见到她。
“伯母。”夜子煜上前，“我是夜子煜，敏儿的男朋友。”
“子煜？”乔珍转目打量他。
她记得夜先生和小暖是有一个儿子叫夜子煜，没想到也已经长这么大了，个子比她的女儿要高出一大截，五官明显是随了父亲夜溟爵，父子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是敏儿的男朋友？”乔珍诧异。
她才刚找回女儿，没想到就得知了女儿有男朋友的消息。
“嗯，”云晴兮点了点头，“妈，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云晴兮有点担心母亲不能接受自己谈恋爱，自己身份证上虽然已经十八岁，但那并不是真的。
事实上，她还没满十八，还是个没成年的小丫头。
“好，好……”哪晓得乔珍只是连连点头，“小时候你这孩子就很喜欢逗敏儿玩，还经常和敏儿一起荡秋千。”
“妈。你怎么知道那是夜子煜，不是夜子睿？”这下轮到云晴兮诧异了。
“长相一样，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乔珍说。
她那时候还想，要是这两个孩子能一直这么要好，该有多好。
见惯了人情冷暖，看到孩子之间纯粹的感情，乔珍觉得无比美好。事实证明，这份美好一直保留到了如今，云晴兮还真和夜子煜走到了一起。
云晴兮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乔珍说，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这时候，一旁的徐管家开口提议：“乔珍夫人，给您准备的房间在楼上，不如让云小姐陪你一起去看看？”
“云小姐？”乔珍乍一听这名字有些纳闷，“谁是云小姐？”
“是我。”云晴兮解释，“妈，我现在的名字叫云晴兮。”
乔珍诧异：“孩子，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名？”
“因为……”云晴兮连忙想了一个理由，“我不喜欢之前的名字，不希望跟着成鸿振姓。”
这个解释暂且蒙混过关，乔珍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也好……”
说起这个，乔珍倒是记起了一件事：“对了，之前护士跟我说，我的前夫拿来了我女儿的死亡证明……”
“什么？”云晴兮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成鸿振居然也掺和了进来。
难怪夜子煜告诉她，夜一在精神病院里找到乔珍的时候，乔珍一直喃喃着说自己的女儿没有死，而护工则笃定地纠正乔珍，说她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精神病院那边说，是因为成鸿振提供的那张死亡证明，才认定乔珍夫人得了妄想症和精神分裂，把她关了起来。”夜一在旁解释。
云晴兮心里愤怒得不行。
她早就料到成鸿振和自己的母亲的“死”脱不了关系，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种脱不了关系法。
“居然是成鸿振？”连安小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从中作梗。
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成鸿振伪造兮兮的死亡证明，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夜一摇了摇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把乔珍夫人关起来，对他来说一定有好处。”
“为什么？”安小暖忙问。
“我查过他公司过往的一些资料，发现在乔珍夫人失踪的头几年，成鸿振的公司因为偷税漏税被警方调查过，如果情况属实，将面临巨额的罚款。乔珍夫人之前身为他的妻子，应该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的。换句话说，乔珍夫人其实可以作为人证，证明偷税漏税这件事不是子虚乌有。乔珍夫人，我推测得对吗？”夜一问。
乔珍点头：“是，我的确知道这件事……”
“当时成鸿振的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如果乔珍夫人当时愿意作为证人出席，对成鸿振来说很不利，那巨额的罚款对他的公司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我推测，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想方设法把乔珍夫人关进精神病院。”夜一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精神病人自然是不能作证的，即便作证，说出的话也不会被采信。
乔珍怔怔明白过来。
她在精神病院待了这么多年，内心每天都在痛苦里煎熬，到头来这一切居然只是因为成鸿振担心她上法庭作证，让他面临巨额罚款公司破产？
乔珍不是不知道成鸿振这个人虚伪、狡猾、不可靠，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为了利益，为了钱，居然机关算尽到这一步！
云晴兮也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成鸿振在宴会上看到那个打扮成乔珍模样的女明星，会脸色慌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在他眼里，乔珍一定还在精神病院关着，怎么可能出现在宴会现场？除非是见了鬼！
“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安小暖听了这些，已经是气得头顶冒烟，“不行，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夜一觉得今天的事，给安小暖、云晴兮等人带来的打击已经够大了，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夜溟爵冷冷开口。
“是这样的，”夜一斟酌了一下言语，“据我调查，成鸿振以为乔珍夫人在好些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他还给乔珍夫人在墓园立了一个墓碑。”
“装模作样，弄虚作假！”安小暖嗤之以鼻。
“这些年成鸿振一直花大价钱请很多‘高人’去墓碑前做法，以他贪财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乔珍夫人还活着，一定不会这么做。”夜一接着说。
“什么？”云晴兮糊涂了。
怎么会这样？
成鸿振之所以会这么做，只可能是因为，他害怕乔珍的“鬼魂”缠着他。
所以，成鸿振还真有可能不是在做戏，而是的确以为乔珍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