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伸出绒绒的手臂挡住天空上已经渐渐变小的雨滴，尽量不让它们掉进自己的眼睛里面，就像是人类在沙滩上挡太阳一样。
“是不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你就会出来？”猴子闭着眼睛，他也看不见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只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声音好多年前出现过，劝他放弃一切，进入无欲无求的境界。
那个时候，他刚刚从石头里出来不久。
“是，也不是。”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关心一下朋友呢。”
这话，听着竟然有些俏皮。
猴子忍不住挑眉，道：“我们都没有见过面，何来朋友的说法。”
“呵呵，你比之前好像聪明了许多。”那个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在感叹。
“可是你依旧会哭，会难过。”那声音又补充道。
“我只是暂时一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用不着你来管。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好了，不要来烦我，你说的话我是不会听的。”猴子摆摆手。
“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去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愚笨吗？”那声音笑了。
“不知道。”猴子摇了摇头，的确，他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小菩提之前说过。
想了想，猴子开口道，“这世间事哪一件又是绝对可以为的呢？无非都是一些不可为的事情，有人明知不可而为之后才变得可为了而已。如果没人去做，世间将都是不可为的事情，而所有的生灵都会是没有勇气的懦夫。”
这不是猴子自己的话，这是小菩提说的，猴子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他只记得小菩提之前说的时候语气有些悲伤，此刻也就仿着他的样子说了出来。
“哈哈哈，说到底你自己根本就不认同这些道理吧。”那个声音听了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立刻就笑了出来，笑完之后沉吟了一会，开口道，“让我猜猜……是你的师父告诉你的？”
“我没有师父！”猴子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离开方寸山几年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自己的师父的事情，除了最初那只老虎一直在问，其他人问的也少，但是即使是现在突然被问起来他还是稍微愣了一下。
“……从前不是，以后也更不会是……”“……你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你没有见过菩提仙师，他也更不可能教会你任何东西……”“……记住了，你就是一只天生地养的野猴子而已……”
这是小菩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即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但是却依旧没有忘记过一个字。
“呵，你可以骗骗其他人，但是我就不必了，你师父不让你说多半也是想保护你，毕竟他也是一个曾忤逆天意的大罪人。”
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在回忆过去的味道。
良久之后发出一声叹息，道，“其实当年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师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人既觉得可恶也让人不得不服气啊。”
人生在这个世界上身不由己，但是有些人却愿意用任何手段去逆天改命，就算明明知道会失败，甚至连存在都会消失，可他们就是不愿意苟活。
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活，无非就是活成了另外一个人，等于没活。
那个声音说完之后是一阵的的沉默，猴子在思忖这个人到底是谁，而那个声音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你真的认识那家伙。”最终是猴子先开的口，他故意没说小菩提，直说那家伙，也算是没有违背小菩提的要求。
“认识？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悉。”那个声音再次失笑，嗓音似乎带着浓浓的追忆色彩，道，“我们的事情说上几天几夜也是说不完的，我只需要告诉你，他以前的名字叫，鬼谷，现在改名叫菩提。”
鬼谷，空谷而幽兰雅绽，菩提，顿悟而悔过，他终究是一个苟活下去的失败者。
“他之前也是个体面的人，我亲手击碎了他的梦想，亲手毁掉了他所珍视的一切，亲手让他从鬼谷变成了菩提，他终究是一个苟活下去的失败者。”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痛苦。
“那你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那家伙至少试过了，而你却根本面对对都不愿意，该做的会去做，只有做过才知道值得还是不值得。这世间许多事，爱过恨过，亦曾经历过，才能算得上是完美，即使残缺，那也是自己的生命……”
猴子似乎看见了那个声音的眼睛，一双金色的眸子凝视着灰暗色的天空，语气极度平淡。
“呵，虽然又是和他的话类似，但是的确这次是你自己的话。”那个声音道，“希望你一直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到那个时候你说不定可以直接和我见面。”
说完这句，那个声音就完全消失了，猴子握着混铁棍看着天际消失的一点光芒，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