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误稀想着刚才当着宋煜的面让黄星辰下不来台,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小气。“你真的累了还是搪塞我们的?要是真累了,我们就回去。”
宋煜又微微笑道:“睡得够多了,哪儿还睡得着。”
杨误稀和烈果相视一笑,想着刚刚虽然得罪了人,但好歹当事人是领情的,心中也舒坦了许多。
“吃吗?”杨误稀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宋煜。宋煜只掰了一半又递给她。
“医生说水果不宜多吃。这类含维生素的倒是可以吃一些。”
“我们当然不会无知到给你弄发物吃啊。”烈果还不忘提鸡汤的事儿。
“她哪儿知道什么发物不发物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宋煜漫不经心地说着。
杨误稀有意无意地听着,也不插话。
烈果白了白眼,“可不是,能得那样的大小姐送饭,就是毒药也给吃了。”
宋煜忍不住笑了,看了看杨误稀,见她也是抿嘴偷笑,不禁又跟着笑起来。
午后的阳光愈发耀眼,窗外的空地上树木葱茏,三五个老年人围在一起下棋,还有几个老奶奶奶坐在凉亭里聊着天,身边躺着的一只白猫慵懒懒地打着呼噜。
宋煜也是好久没这样躺着了。工作的事已然很让人烦心,身边的几个女人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今天是抢着给他送汤,不知道到了哪天又都让他坐冷板凳。
自己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不是没考虑过个人问题,只是这进退分寸不好拿捏,所以总是小心试探,不敢触碰。
杨误稀专门请了假,打算这段时间多陪陪他。
“你们不用上班的嘛?”宋煜猛然想起来。
“我要上,稀姐不用。”烈果吃着橘子,笑得很是诡异。
宋煜撑着要坐起来,杨误稀忙地去扶,却没赶上。他咧嘴笑着,“为何啊?”看似问烈果,实则看向杨误稀。
“她专门请假……”
“我有事请假了,刚好有点别的事。”杨误稀朝烈果眨了眨眼,抢先说道。
三人表情各异。就在这时,杨误稀的手机响了。
叶琛责怪杨误稀打乱了他的计划,发了好一通脾气。
“但愿你上赶着,人家能够领情!”叶琛以这样的话结尾着实让杨误稀吃惊。
他这什么毛病啊?
能摆脱他就是最大的幸事,还管他开不开心?杨误稀这几日要照顾好宋煜,旁的事都要靠边。
在医院住了半月,剩下的就是休养。宋煜转回家中,时常会在晚饭之后被家人推着去河边公园转转。
自上次从医院离开后,黄星辰再没来找过宋煜。
这日傍晚,宋煜照旧和宋妈妈一起沿着河堤溜达。宋煜虽然能离开轮椅,自己走一小会儿,但是仍需借助拐杖。
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很是不平坦,宋煜便绕道。林荫小道两旁满是星星点点的兰花,点缀在翠绿的叶子里,像漫天的星光。
他记得去年四五月份的时候,也就是像现在月亮刚爬上树梢的样子,他和杨误稀、张强、孙树四人一时兴起,去爬南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到达山顶的时候,一树树的桃花在月色的笼罩下,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杨误稀站在树下去够桃枝,惹来落红遍地,纷纷如雨下。
已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灯光,眼前所见,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他恍了心神。
翻过山顶,后坡更为阴冷。春末初夏,蛙声一片。站在山顶,好像天就在头上,云就在身旁,风就在耳边。
“我们以后有心爱的人了,就带他来这个地方听蛙声吧。”杨误稀吸吮着新鲜的空气,丝丝凉意十分醒脑。
“为什么不是来看桃花?”
宋煜并未听清张强说什么,只是心中些许悸动,眼前的桃花仿佛就要一直开到明年。
“想什么呢?”宋妈妈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一个娇俏的姑娘迎面走来,她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我想歇会儿。”宋煜杵着拐杖行动不够灵活,在宋妈妈的搀扶下,坐到老树后面的石凳上。
他不知道黄星辰是否看到了自己,但他看的真切。二人举止亲密。
听闻黄星辰迟迟不嫁,只因心怀旧爱。不知如今是否得偿所愿。
看来公司几位大姐们所传非虚。宋煜自嘲地笑了笑,因怕宋妈妈担心,便又撑着起来,绕着河边走了几圈才回家。
休息的这段日子,杨误稀并未来看他。只因宋妈妈得知了他出车祸前专程去送了杨误稀。
“没让她给赔偿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这样的祸水,我们宋家可供奉不起。”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变脸都一样快。杨误稀觉得自己前进的路就快要被堵死了。
这日傍晚,她照旧沿着宋煜爱走的那条路溜达,远远地就看到宋爸爸推着宋煜在前面走着。
她这个“百事通”也不是吹嘘得来的。宋爸爸毕竟还是好说话一些。
亦步亦趋地跟着,始终不敢靠近。
“爸,我想在这儿吹吹风,你自个儿去遛遛妙妙吧!”
“好!”宋爸爸是个老直男,想也没想的就独自遛狗去了。
“出来吧。”宋煜笑道。
杨误稀笑嘻嘻地走到他身旁,半蹲在轮椅旁。“累不累啊,给你揉揉肩。”
“怎么这么殷勤?”自打杨误稀细心照料自己以来,宋煜看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杨误稀准备将宋煜从草坪推到小道上,却被铁丝勾住了脚,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在宋煜身上。
脸贴着脸,杨误稀感觉到他脸上的某处很是扎人,宋煜的双手则正好触碰到了她身上的柔软,吓得赶忙缩回手,却因抽回了力量又让杨误稀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亏得后面的大树抵住了轮椅。
四目相对,两人的脑子都是懵的,杨误稀感觉宋煜的身体有些颤抖,忙地站起来,熟不知自己的腿抖得更厉害。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可是病号。”宋煜试图缓解尴尬。
杨误稀听出他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是是是,我一定走稳了。”
“去前面看看吧,好像有人撒网。”宋煜整了整心绪,朝远处看了看。
这段时间,他喜欢待在水库闸门下游看人撒网。每当一网上来,无论有鱼无鱼,总有一群人哄笑而上。
那乱蹦着不断挣扎的小鱼们,多像此刻他的内心。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过去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