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城歪歪头,用手指了指悟真尸首,“找他?”
剑九笑着摇摇头。
孟西城又说:“找我报仇?”
剑九还是摇头,他咧开了嘴,展露出洁白的牙。
“寂雪阁,风执雪。”剑九说道。
孟西城的心缓缓沉了下去,“风执雪”并不是一个人。
寂雪阁每代首领只有一个名字,就叫风执雪。
剑九能找到自己,就代表着剑九至少已经击败亦或是杀了上任风执雪。
作为“寂雪阁”首领,他的武功当然很高,孟西城的一身技艺就是由他传授。
也只有风执雪,了解孟西城的底细。
可他还是败了,败在眼前这个一脸微笑的男人手中。
“他说你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人,是天生的刺客,寂雪阁的绝学,衡生量死剑法早已青出于蓝。”
剑九凝望着孟西城,“所以我来找你比剑。”
“我不会比剑,只会杀人。”孟西城咬着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风好像渐渐变得有些寒冷,危险的气氛在弥漫。
可剑九似乎毫无所觉,温和微笑道:“很好,只决高下,无论生死。”
孟西城直视着剑九。
孟西城很讨厌剑九的笑容。
一丝丝嫉妒恼恨从孟西城心底滋生出来。
这世上的苦难已足够多,往来行走皆是伤心人。
凭什么你能笑得这么开心、坦率?
孟西城神情冷漠,双眸如同古潭般黑暗、深不见底。
杀掉悟真报仇后,他本不打算继续活下去。
可现在他决定再做一件事。
他决意杀死剑九。
死去的人已经很多,再加上个你,也不算什么。
“你很喜欢笑?”孟西城将有些紧绷的身体放松,动作轻柔的取下束缚住头发的黑布条,将剑上残余的血迹抹拭干净。
剑九的脸上,令孟西城厌恶的笑容逐渐消失。
孟西城舒服了一点,身体更加的轻松。
“你长得真好看,比我所有见过的女孩子都好看。”
剑九认真的这么说。
长发披肩,持剑静立的孟西城身子僵了僵。
最后一次了,干脆不忍了吧?
于是孟西城拔剑而上。
剑九一动不动地看着朝自己袭来,怒雷般迅疾的剑光。
寂雪阁绝学,衡生量死剑,只有一招。
出剑后,非敌死,则己亡。
这部只有一招的剑法,能成为顶尖杀手组织的绝学,精髓只在于一个字,“舍”。
忘下种种眷恋,挥去世间美好,舍掉所有思绪情感。
若不“无剑无我”,便无如神如魔。
失去的愈多,剑势越强。
所以剑法才叫“衡生量死”。
剑九见过相似的剑法。
剑法在风执雪手中使出时,远没有这次的壮美、绚丽。
孟西城的精、气、神,乃至思维与情感,竟似已全部融入剑中。
剑九不知何时阖上双眼。
虚空中似有春雷彻响。
当孟西城的剑即将刺破面门时,剑九平心正气的俯身,神情自在、灵台清明地提剑上刺。
余生未尽,生从死来。
孟西城的剑尖已刺破剑九的眉心,却再无多余的一丝力气将其深入一丝一毫。
因为他心脏已被另一柄剑穿透。
好、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孟西城仰身倒在地上,眸子里映着黄昏时的如血残阳,逐渐黯淡,直到失去所有光泽。
清蝶……我来了……
剑九静立了许久,神情回复木然。
剑九屈指抹去眉间的血滴,叹息抽回剑。
这一次,他终没能“只决高下”。
生死相搏,倘若有一丝留手的想法,此刻,躺下的人绝不会是孟西城。
“可惜,剑式中似乎仍有一丝恨意未能舍去……”
“是什么呢?”
他再也不会明白了。
剑九在将暗未暗的天色里,惆怅着,向来时路,归去……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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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励打了大大的哈欠,他仍然披着扮演“悟真”时的破旧、泛黄色僧袍。
他打起最后的精神,稳稳地抓着数码摄影机。
徐励按照导演兼剧作者舒鹤剧本的要求,努力找角度,试图将舒鹤扮演的“剑九”离去时表现出的“寂寥”形象拍下。
舒鹤走过来看了看画面,觉得不是很满意。
于是又拍了几条,直到舒鹤表示认可。
舒鹤捧着数码摄影集,看了几遍,扭头冲晁凉伟、徐励夸耀。
“这个背影镜头表现出了高手寂寞、孑然一身的孤独情感。结合昏暗的天色,山下的渔歌灯火,产生鲜明的对比。镜头蒙太奇意味着从此江湖飘摇,风雨欲来,为将来可能的续集埋下伏笔,实在是妙不可言。”
舒鹤不顾两个朋友有些难看的脸色,喜滋滋、自顾自地继续发表高论。
“剪辑后投发给各武校自主招生办,当个影视特长生肯定万无一失,稳如老狗。然后我们再发到江湖百晓公司旗下的视频网站‘百万欢乐视频网’,说不定还能火上一把,赚点钱。”
“B站?”晁凉伟摘下黑长直的假发,挠了挠头,神情惆怅,很忧郁。
“我觉得,最好,还是,算了吧,演一个用情至深的姬佬刺客,即使用艺名还是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徐励斜睨晁凉伟,这一天下来,大家都成了好朋友,因此说话也十分坦荡。
“你跟我在这说羞耻?”
徐励神态扭曲,心中极其后悔,恨不得把当初答应舒鹤请求的嘴给撕了。
“小僧饰演的悟真不仅全片中,只有一句‘你喜欢的女子长什么样子?我可以将她最后说的话告诉你。‘这种恶心烂台词,武功还巨弱鸡,一招被秒,死了之后尸体还要被人踩脸,我跟别人说我很坚强,拍完我没有哭,你猜谁会信?”
“我信,我信!嘿嘿嘿。”舒鹤为人处世自认为老练、是把好手。此刻赶紧安抚暴躁的徐励小老弟。
“大家都是为艺术牺牲嘛!都知道青龙金像奖吧?世界最知名、权威的的奖项,这部短片跟青龙百大历史最佳影片《穿过我的发的他的手》异曲同工,这股文艺范儿可谓如出一辙。”
舒鹤信誓旦旦的打着包票。
“走,今天大家都很开心,我坐庄,请大家吃蜜汁叉烧饭!”
晁凉伟不善言辞,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是他向来随主流,耸了耸肩,不再纠结,帮助舒鹤收拾东西。
徐励如鲠在喉,有些请求不吐不快,但可惜风太乱,天太暗,人怂胆太颤。
徐励愁得薅起了头发。
即使扮演叛僧“悟真”时也没带头套,素人出镜的徐励,顾不得珍惜所剩无多的头发。
他苦着脸,忧愁地思考着:应该不会影响我考取佛门预备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