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与女鯈见有人在外面偷听,暂时中止了谈话。菩提回自己房间睡觉。若是平时,外面还老高的日头,菩提自然不会去睡觉,但此时不同。菩提刚花费了大量心力修复这云珠,他确实需要恢复精力。
女鯈倒并不累,但即使她疲累,她此时也没机会休息,因为她的侄女姮娥过来找她说话。女鯈看到姮娥,以为刚才偷听的人就是这位侄女,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面壁打坐,并不理她。女鯈追求倏帝,母族没几个人支持她,长兄只这一个妹妹,更是恨其不争,觉得她失了长公主的体统,每每教育女儿们引以为戒。姮娥自己也是位多情少女,倒有些同情和佩服这位姑姑。姑侄两人算不上特别亲厚,但也还过得去。这时候看姑母对自己似有怒意,稍有些意外。
姮娥这会儿进来,一来要表示问候,二来想问问寻找鲛珠之事可有进展,三来她的情报队发现女鯈与菩提似乎关系颇为亲密,她想了解其中内情。后两件事恰问到女鯈与菩提刚才所讨论的问题,不免使女鯈愈加怀疑刚才就是她在听墙角,更增了怒色,心一横,女鯈不管不顾地说:“蓝族公主果然长进!连听人壁角的下作事都干出来了!既如此,不妨告诉你,我与菩提什么关系?你们想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比你们想的还亲密些!”姮娥摸不着头脑,愕然道:“怎么亲密法?比你跟倏还是忽的那个什么短命鬼还要亲密吗?!”女鯈被激得盛怒,反而笑了起来:“好好好!果然你们就是这么见不得我跟阿倏好的!短命怎么了?这会儿天地倒悬,你们也不见得长命到哪里去!就算你们长命百岁地活着,也没人稀罕!我就是宁愿把鲛珠送给短命鬼,也不给你们!”
姮娥被震得瞠目结舌,只觉得双耳轰鸣:“什么给了那个什么鬼?!你干了什么?!”精卫这时候冲了进来,向姮娥高声喝道:“你还装些什么?!就是你们把云珠偷了去,还说是你们自己的鲛珠!还说我们烧了你们那个什么珠!”又怒向女鯈质问:“是你偷了我们的云珠,是不是?”女鯈这下子明白刚才在外面偷听的人是精卫,但她话已出口,这时候也后悔不来,索性直言道:“是我又怎么样?!你当我稀罕你们的什么云珠,我的鲛珠聚灵辟邪,比你们强百倍!可惜鲛珠性寒,在我这里更让阿倏无法近身,我才拿我那鲛珠至宝换了你们那个劳什子的什么云珠。”原来女鯈身上有阴灵之气,会自动吸收倏帝身上的元阳,女鯈没办法,才拿鲛珠去换了云珠,指望用云珠的阳刚之气冲和自己身上的阴灵之气。没想到被日神发现云珠被掉包,向蓝族索要未果,一怒之下炼化了鲛珠,才引起了两族之间的争斗。
三个女人争闹不休,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宁,连刚睡着的菩提、负气待在自己房间的元宝都被找来裁判和平息争端。元宝本来就对女鯈缺乏好感,现在听说她还曾惹出这么大的祸端,不由更加愤然,她不屑冲女鯈发火,只向菩提冷冷言道:“这就是前辈您给我们埋下的伏笔?这就是您所有行为背后的玄机?您带这个人过来,究竟干什么来了?!”菩提这时候还有几分起床气,也并不想吃元宝这一套,他直接上前去拉女鯈:“咱们走!”二八神却上前拦住了他:“老祖,您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好离开这里吧?您跟这位女仙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带她来我们这里?”菩提老脸一红:“我要交代些什么?你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见大家一脸“我们都明白”的表情,他囧了一下,讷讷道:“我可不是她的什么情人!我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呃,根本就没有你们想的这种感情。”女鯈见他根本说不清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替他补充说:“我们不是情人,我们就是一个人。”大家面面相觑:这两个人是说他们好得像一个人了吧?那还不是情人?!女鯈看看大家的眼神,厉声喝道:“你们心里不干净!我们是一个人,就是说,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菩提见大家眼神更不“干净”,赶紧解释:“她是我的一缕魂魄,所以说,我们其实是一个人。”众人又被震得面色发痴。
菩提看大家都一脸傻样,反觉得有了几分兴味,他走过去坐下,悠然道:“你们不理解这事很正常,因为你们境界不够。你们不知道,修炼的至高境界,那就是灭神——就是三魂七魄俱灭。那时候能看到自己的魂魄,如有实质。”说到这里,菩提仰头看看女鯈:“她是我的最后一缕魂魄。刚开始,我觉得她很美,不免很得意,不舍得灭掉她,偷偷养在灵台里。从那时候开始,我在悟道上就没有什么进境了。那时候泼猴来拜师,我看他没有魂魄,就想从他身上找到灭魂之道。后来那猴子学了一点皮毛,就向师兄弟们炫耀。我一发怒,就看到自己灵台中的她,这时候她突然变得那么丑陋,我知道自己原来就是这么丑陋,过去的得意、骄傲,统统都变得那么可笑。自己既然这么丑陋,可不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吗?!”
“这么一想,这缕魂魄突然就飘飘忽忽地脱了窠臼,自己出来了。我发觉自己一下子进境非凡,比以往每次神灭都进境更大。我看到了已来和未来,知道那猴子将会变成个惹祸精,就与他断了师徒名分,把他赶出山门了。”大家听到后来将信将疑,但菩提一向如此说话,如今这段话又似乎包含极深刻的道理,大家不明觉厉,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