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楼空,木去山空。
当天成几人越过山顶,那满山的怪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满地枯黄的落叶。
山体一侧陡然开阔,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枯叶丛中,在其身体一丈之内,枯叶凝霜,空气凝雾。
只见其足下猛地一动,身体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循着天成几人的足迹飞奔而去,在山道之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霜道……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成在乙汜的引领下,已然到了那栈道旁。
放眼望去,栈道多有缺漏,不少护栏因年久失修,早已变得腐朽不堪,仿佛只需人轻轻一靠,便能将其压倒。
不过,其钉于崖壁之中的踏木却都保存完好,许是用料上乘,亦或是走的人少,免遭了许多负重的摧残。
“老大,我去开路!”一天一妖当先。
叮——!
“十六”变“十七”。
天成嘴角微扬,这一路走来,自己与这树妖一顿胡侃,契合度已然小有所升。
只听得他出声喊道:“一天啊,道上湿滑,可要多加小心呐。”
一天闻言回过头,双眼中泛起了泪光,低低呜回道:“一天活了几百年,感受到的关心还不及跟随老大这一个时辰!老大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说完,扭头踏上了栈道。
叮——!
“十七”接连闪烁,竟然直接变成了“二十七”。
天成心中一喜,接着喊了句:“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话音未落,一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栈道的一拐角处。
叮——!
好家伙,“二十七”变“四十七”。
天成眼角弯成了一条线,心道:“嘿嘿,天无绝人路!那灵元果逃不出小王我的五指山。”
凝哥儿看着天成贼眉鼠眼的样子,满脸嫌弃:“哼!就知道使唤人,他是妖精不假,可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这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去探路?”
“臭小子,不许这般与将军说话!”乙汜喝止道,“这一天即然成了将军的妖宠,自然应当主动为将军分忧,莫说是探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是他的命!”
天成闻言一怔,这乙汜话中有话,干笑了两声,说道:“前辈言重了,一天既然追随了小子,那便是小子的手足,他的命便是我的命。”
乙汜闻言呵呵一笑,道:“将军莫怪,小老儿心直口快,胡说了嘴。”
“哪里哪里。”天成打了个哈哈。
约莫过了一刻,那矩木精去而复返,只见其兴冲冲地对着天成说道:“回禀老大,栈道踏木保存完好,未见有妖兽的踪影。”
天成闻言,心中一喜,转首对乙汜和凝哥儿问道:“既然如此,我们继续赶路?”
“悉听将军差遣。”乙汜微微颔首。
凝哥儿却板着个脸,嘟囔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那栈道之上又无什么可休憩的地方,难不成我们要赶夜路?半丈之外就是深渊,那护栏年久失修,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
“臭小子,死人堆你都去得!到这了,你还怕这些?”
说着,乙汜又扬起了手掌。
天成闻言心中微微苦笑一声,他自己现在的小命已经上了人头悬赏榜单,他当然是想越快到那阳池越好。
只有到了那,进了传送法阵,回到帝都,自己这颗脑袋才能安生地长着。
但这些话,他却是不能明言的,灵种变异,就他这世的记忆中,可还是前所未闻的!
只见他双眼看向了乙汜,开口说道:“前辈,这……”
乙汜呵呵一笑,回道:“将军万莫听犬子胡言,这栈道小老儿年轻之时,不知走过多少趟,没少赶夜路,不也现在好好的么?”
说完,一转头,对着凝哥儿说道:“去!把干粮取出来,吃饱上路!”
“又要吃?”凝哥儿鬼叫一声。
那白鱼龙的肉味还尚且在口中徘徊,心道莫不是阿爹得了失心疯,在说什么胡话?
乙汜看着凝哥儿狐疑的表情,轻喝一声:“臭小子,不是我们吃,是给一天吃!”
“哦~!”
凝哥儿拖长了音,猛然回过神来。
不过,她心中却是犯嘀咕:“他一个树妖,能吃这些饼子、馍馍么?”
天成在旁看得分明,瞧得真切,心道这乙汜做事滴水不漏,竟与自己爷爷天行九,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听得他嘴上说道:“一天啊,老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特意叫人备了些干粮和清水,你且吃些,若是不喜欢,到了阳池,我再叫人合着你意去弄些别的。”
话音未落,一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紧紧拉着天成的双手,语声微颤地说道:“喜欢,喜欢,只要是老大给的,一天都喜欢。”
说完,接过凝哥儿手中的干粮和清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叮——!叮——!叮——!
丹田之中,连响三声,“四十七”变成了“七十七”。
“我去!”天成暗道一声。
接着,在心中放声大笑,看来自己这是要提前完成任务呐,不知道自己的那契灵,会不会再多出一份奖励哦?
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凝哥儿面脸鄙夷,心道:“这劳什子将军,怎么跟王婶口中的负心汉一个模样,尽说些无用的好话?”
凝哥儿怎么想,天成自然是不知的,只见他一脸慈祥地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一天。
柔声说道:“一天啊,慢点,别咽着,喝点水,润润口。”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丹田之中又有了反应。
不过,天成脸上的神色却微微一变,因为他赫然发现,那契合度只才长了三点,变成了“八十”。
天成心想:“难道是我说话不够真切么?”
一念及此,语声再变,可令其苦闷的事情发生了。
任凭他好话说尽,一天不断地感激涕零,那“八十”二字稳如磐石,没有一丁点要再往上增长一下的势头。
一天边吃边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着饼子和清水,悉数回到了自己的肚中。
而天成则是说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乙汜在旁呵呵直笑,见天成止住了说话,从旁递上了一个水囊,说道:“将军真是爱徒心切,直叫小老儿听得钦佩不已啊!来,还请将军喝些水,万莫伤了自己的嗓子。”
天成闻言,面皮一紧,接过水囊喝了几口,再还于他,说道:“既然一天也吃完了,那还请前辈引路,我等也好继续赶路。”
“悉听将军差遣。”乙汜接过水囊,恭声回道。
说完,一扭头,对着凝哥儿吩咐道:“去,收拾下包袱,上栈道。”
“哦。”凝哥儿嘟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背起了包袱。
这时,一天忽地闪身来到了凝哥儿的身旁,对其说道:“我吃了这么多东西,我也要为老大出分力。”
说着,只见他抓过了凝哥儿肩上的包袱,背到了自己身上,包袱有好几个,顿时把他压得不轻。
凝哥儿急欲出声喝止,却听得一天轻喝一声,只见其背部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触须。
一阵眼花缭乱后,那些触须竟然凭空托住了那些包袱,离背三寸,离地三尺,并且通过层层缠绕,将它们都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只见他快步如飞,几步便追上了已经走上了栈道的天成和乙汜。
凝哥儿呆立了数息后,亦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才只一会儿,他们几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栈道的拐角处。
又约莫过了一刻,他几人适才所站之地忽地凝出了一个白色身影,才一出现,四周的空气都仿佛随之一凝,一股凛冽的寒意陡然自其身上席卷而出。
只见那白色身影微微一顿之后,猛地升起,飞到了石道之外的深渊上空。
只听得其似乎念念有词,但深渊之处不时地有乱流窜出,叫人听不真切它在说着什么。
不过,说也奇怪,那乱流之力足可飞沙走石,却不见撼动那白色身影分毫!
忽地,那白色身影止住了说词,身形猛地一张,化作无数道白色流光飞入了深渊之中,不刻间便消失了身影。
而此时,在那栈道之上,天成四人正一个挨着一个地,沿着崖壁,向前行走着。
透过破败的护栏,可见一片片嶙峋的怪石突兀地长在对面的崖壁上,不时地,还有一些怪虫在其上来回游荡,太阳西落,深渊愈发昏暗。
天成跟在乙汜身后,观瞧着栈道之外的景象,心中蓦地升起了一股难以名言的感觉,似乎在那深渊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着自己。
“你走快些!”凝哥儿的声音落在了天成的耳中,“再往前走点,栈道就宽敞些啦。”
天成猛然回过了神,低低地“嗯”了一声,跟上了乙汜的步伐。
在其身后,一天屁颠屁颠地紧跟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老大你累了么……老大你渴了么……老大……”
起初,天成还是有所回应的,待到后来,这厮问个没完没了,好似一只无头的苍蝇,惹得天成不胜其烦。
真是心中的苦,谁人谁知道!
看来以后可不能随便关心小弟,要是往后再收个十个八个像一天这样的,他岂不是要被活活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