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论事,苏彦奏请皇上:谢家虽然为恶多端,只是念及先人有功,斩谢予沛、谢予润;女眷发配岭南,谢予洛因为不问世事,可以发配蜀西之地。而至中午,谢语黎便被打入冷宫。至此,谢家一族似大厦倾斜,了无音信。
第二日,我登上宫内最高的琉璃塔,我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寻找着那一抹烟白。我举着那紫玉盘节笛,许久却出不出声音来。许久,许久,一抹人影划过的眼睛,有泪滑过我的眼睛。我用力的吹着那紫玉盘节笛,却吹不成曲调。只有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低了下来,浸湿了曾经的那方帕子。
身后有淡淡的幽香袭来,并着急促的呼吸声,我不禁打个寒颤。我不禁回头,正对上那双放着火的眼睛。他的双眉紧促,嘴唇紧闭,无一点颜色,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我轻轻地叫一声:“皇上。”
他似乎是在冷笑又好像是在自嘲,肌肉抽搐着苦笑了两声。向前一步将我手中的紫玉盘节笛一下摔在地上。那笛子一下碰在旁边的石阶之上,“砰”的一声便破碎成数片。他不问我一句话,迅速的回过头去,将手指着我宫里的方向,慢慢地道:“你回去闭门思过吧。”
我福福身,道:“是。”便领着棋黛下去了。我的眼里亦有泪水。只是我不能输,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我偷偷回头望凌子游一眼,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暖情。
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无疑是最恰当的了。在众人眼里,我不但失去了皇嗣,还失去了皇上的宠爱,我无疑是注定一辈子长门相伴了。可是,我不是普通的宫中妃嫔,我是画蘋,不只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经过各种大事洗礼的人精。现在的日子没有让我失望,却让我学会在繁华之中寻找一点远离喧嚣的安静。如今的我,不是天天斗鸟赏花就是闲茶下棋。日子安静而静谧,如一潭没有风波的湖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似乎像是回到刚进宫的那时候,那时候我也是这么悠闲自在的。秋风里已经有了一点凉意,风中还夹杂着菊桂的清香。我把玩着每一种的菊花,麻利的减去它多余的叶子。心不在焉地问着棋黛:“是时候开始进宫选秀了吧?”
棋黛微微一笑,道:“娘娘记得不错,三年选秀,今年又是选秀的日子。”
我亦是一笑道:“宫里可是又要热闹了。”
选秀的日子转眼就到,宫里早已是一团花团锦簇。我吃着平贵人拿来的栗子新糕,想着外面的的情形,对棋黛道:“这糕有些甜了,不过也只有平贵人还记着我这个姐姐。”
棋黛微微一笑道:“如今虽然是只有这碟栗子新糕,可是也是极好的了。这味道也必然很合皇上的意,娘娘放心就是。”我看她一眼,不禁点点头道:“你们做事,我什么不放心。”
夜晚的月色不错,我却只是坐在房内慢慢的品着新茶。直到月亮西移,夜色微浓,才有一个小丫鬟进来道:“回主子,新晋的选女央宝珣来拜会娘娘。”
我看棋黛一眼,棋黛忙道:“你也下去歇着吧。”说着,便出去迎了那人进来。那人走进房来,揭开披风,才一下子跪下道:“书灵给小姐请安,小姐吉祥。”
我忙拉她起来道:“快些起来,你我还用如此多礼。”说着扶她起来,眼睛里已经有些泪滴。我便问道:“事情可办妥了?”
书灵道:“回小姐,那个央大人是个只认钱财富贵不认儿女的人,我只是略施小计,他便把持不住,亲手毒死了她的女儿。我现在就是湖广总督央德的女儿央宝珣。”
我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了,我如今不方便出面,皇上便交给你了。”
书灵又跪下身去道:“小姐放心,我必定帮助小姐成就大事。”
我点点头,棋黛忙拉起她道:“小姐就是来寻你相助的,你心里明白就好。你快些回去吧,暴露了行迹就不好了。”书灵再向我拜了几拜,才恋恋不舍得退了出去。我一撇头看见棋黛眼睛里的不舍,知道她们从小一起感情也是极好的,如今多时不见,心中也是想念的,便道:“你出去送送书灵吧,只是小心些就是了。”棋黛答应着便也出去了。
我歪在那张梨花木贵妃椅上,心中七上八下。书灵虽然按着我的意思顶替央德之女央宝珣入宫谋宠,可是,她却之子不提那本名册之事,就算是她什么都已经记在心里了也应该将那个还给我了。我轻轻地摇一摇头,想着是我自己多心了,便歪在那里养神。
晚秋的叶子已经落尽,只有树上的寒鸦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宫中众人都已经换了大毛的衣裳。看着远处的天压得很低,四面一片烟黄,便知道是要下雪了。宫中的炭火却是供不上,整个小屋里只有那微微的炭火燃烧着,冒出一阵一阵呛人的烟雾。我自己揉一揉脑门,问道:“华贵人还没有过来吗?”
棋黛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道:“小姐,书灵她最经一直忙着呢。”
我向她摆摆手,道:“没事了,去换些炭火来,这个熏得脑仁疼的厉害。”
棋黛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为难,我又看她一眼,她才道:“小姐,平贵人送来的银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们的份例内务府许是扣下了。”
棋黛这话说的直白,她知道是瞒不住我的。我轻轻地叹一口气,道:“我去躺着歇歇,你们在这火炉边说说话吧。”我说着,便向内房走去。
书灵,自从进宫之后便受到皇上宠爱,一路封到贵人,荣宠之至,可是来我这里不过两三次。我心底下已是有着些许怀疑了,只是我如今的形势却做不了什么。我在心底偷偷祈祷,甚至狠狠的骂我自己,我竟然连自己的姐妹都怀疑。这些都是我求她的,难道我会因为这个而心中伤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