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捕头!樊捕头!”送走了老叫花子,我家大门又被人砸开了。
烦闷的我往屋门外一探,瞧人我乐了,张开松张主簿!
终于有一位我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啦!这几日来不是小少爷就是老盟主,愣是把我一身假笑的功夫给训练的炉火纯青。
“咋了咋了!主簿大人!”望着一脸惊慌的张主簿,我满脑子想的却是漫天的微笑。
“那个……黄茶岭反了!”
“反了?哈哈哈没事,反了就拨正就好……啥?反了?!”我头冒出一身冷汗,这什么情况?!
便听得外边喊杀声由远及近,屋外视线尽头渐渐有人群不断聚集,那为首的几人甚至扯出了几张破布做的大旗,而今我目力不及当年,也看不清绣的是什么!
但我却已最快速度冲出院门,飞身掠向姚牧之的府邸!
“明明次日就要训练兵丁了,怎的这时候有人突然造反?这哪里有人手调度啊!”
我一边内心思索解决的办法,一边不断的询问身侧勉强跟上的张主簿,了解一切有用的信息与线索。
大致明白了,挑动这伙人的原本是雨母山一伙教众,见多日联系不上自己的同伙,便有燥火之人挑动雨母周边百姓,诉说官商勾结之乱像,并捏造了几个贪官污吏的把柄不放,这才引得一众百姓前来“造反”。
但是请肯定不止这么简单,或许我们突然捉拿了他那位头目也是原因之一。
正要推开姚家院门呢,猛听得隔壁仓郎一声出刀!一把尖刀从对街破门飞出!正钉在我面前墙上三寸处。
我勃然大怒,将尖刀从墙上一折,护住惊慌失措的张开松主簿,刀身一抖,掀起一阵墙壁灰。
“开松主簿,劳烦您速速进府禀告大人,莫要出门!这里我来……”
话未说完,我便突觉脑后一阵嗡声,紧接着我那尚未痊愈的脖颈一热,人便晕了过去……
……
我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将将睡了不知多久,才被人一水盆泼醒。
冰冷的水刺激了我的喉咙,让我惊醒的同时,还伴随着不住的咳嗽,憋红了我的脸。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命。”
这一声沉吟回荡在我耳边,待我稍微清醒一点了,往前看去,昏暗的灯光下却若隐若现一位面带鬼怪的女子。
空气中不时弥漫着不知名的醉人香气,干扰着我的行动,仿佛永远要比思维慢上一拍。
我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这位白衣女子,心里头正不断的回忆着与之相关的一切信息。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命。”
徒劳,杂乱的信息如同大浪波涛般疯狂肆虐,我已经神志不清了。
体内的真气也无法调动,唯一能动的或许就是我这艰难抬起的头颅。
冷。
身体第二反应是无止尽的冷,冷的让我那后脖颈不住的发抖,我又无力地低下了头。
思绪渐渐的沉淀了下来,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韩东鸣,韩青枫,齐偃师,许抱真,陈醉……姚牧之。
姚大人呐,就在刚才,我还挂念着您的安危……对了,我是在那时敲打你院门的时候失掉了记忆的……
我现在要死了吗?我一介废人,怎么可能还会受到姚大人的器重……对了,阎王印是什么……
“你现在只有一个时辰了,看来姚大人的解密速度很慢哦。”
寒冷正不住的从我脚脖子渗透到骨髓,双腿,甚至大胯之间,我只能不断地思考转移这冰冷的痛苦……
是了!是了!姚大人有枚印章,姚大人有个会使单刀的媳妇,姚大人是衡阳令之子,大家都想趋炎附势于姚大人,姚大人认识齐偃师大人吗?姚大人认识这……这女的谁啊?
我终于又抬头望了一眼那面具女人,那面具上的脸庞仿佛在对我笑。
“时辰到了哦,血煞樊空!”那面具真的调皮的笑了一声!
胸前一阵冰冷,复又涌出炙热。
我要死了,我要消失了,欢乐与痛苦,顿悟与回忆,我曾年少时以为用我这易经天拳便能战胜一切的恐惧,但现在我好像战胜不了死亡。
我现在看到了什么呢?我看到了年轻的许抱真正用木剑刺向陈醉,老当益壮的齐昼虎仍能与王董使拼饭量大战三百回合,我仿佛看到一路上马车滚轴的律动与经脉逆行的顺遂。
我却看到了破浪尺一气冲天的场景,然后是天,然后是这神秘的洞穴,然后是这熟悉的身影。
我仿佛听见还有震天的锣鼓声,好像黄茶岭的牌坊上都挂满了白帆
白色的布又粗挤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大花团
哎呀……我死了吗?我为什么不明白呢?
我好像受伤了呀……受伤就得找东西疗伤啊……要找什么呢,哦对了,姚大人给我疗伤的筷子在哪呢?
哦,这里是江左盟啊,那韩东阳大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大家也都不见了……
都不见了吗……
……
我叫姚牧之,接下来要说的,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为诡异离奇的案件之一。
而我破局的手法……说来可笑,竟然是得因我的一位相见不过半月的好友樊空所启发。
我向来认为人活着只有人的意义,没有鬼的意义,实则不然。
对于那些温饱都成问题,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家,将自己的心灵交付于那天上的神灵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毗邻衡阳城的雨母山便存在着这么一个宗教,正不断地帮助这些穷苦人家做着超度死者,觉悟胜者之事。
结果如何呢?或许是好的,或许不是,或许是一种善,或许更是一种伪善。
书院的训诫不断地教导我们,心存善念,方能施正法于人间,若心存恶念,即使行为上转化成了善果,也不能所作为善行。
雨母神教便是这么一个善恶参杂的复杂的宗教,不过说到这我想先问第一个问题:
人生有意义吗?
如果你选择无意义,接受现状,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到头来生命结束之时,便只剩下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雨母神教告诉我了答案,有意义。
只要信仰雨母神。
话说洪水漫天的时候,雨母厉宣称自此孽障之地,其与造物主立下约定,庇佑湘南。
这可不是什么异域邪教,从此以后这个教派无时不刻都在询问着:雨母什么摸样?造物主又是谁?他为何要创造天地?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这真是一个令人恐惧的话题,因为你无法去证明这些不存在,而这个教派却在流年的岁月中给出了一个解释
人如尘土,一捻即碎,如衡山一声叹息,岁月便消逝而去。
人如牲畜,卑贱似蝇,若随心所欲而为,雨母便夺其意义
甚至雨母神教不断推进着人性的根源问题,例如死亡,财富,言语,性……
其间便有这么一位天才,通造物,晓人性,清言语,他年轻之后便访遍名山大川,阅历一众善恶之事,终在江西庐山巧遇了自己一生挚爱,定居于此,更是考取功名成了一名闻名乡里的大官。
但是他的一切知识与信仰,都是雨母神教赋予的,这位大人也知道其中利害,便将其一生的总诀藏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官印之中,其人更是活够一百二十六岁,死后被尊奉为庐山城隍,这印,也在其死后不久给人盗走。
可是如今的雨母神教,其新上任掌教之人却渐渐堕落,官民勾结,谋财害命。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清楚?说来不怕你笑话。
五年前,我卸去了雨母掌教一职……
(阎王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