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客这种举动正好中了店小二的言语攻心计,伺机而动的女掌柜捕捉到大好良机!
只见女掌柜身形一闪而逝,下一刻浑身无骨般缠绕白衣剑客身上,像是一条盘旋的美人蛇,头脚相衔相缠,她十指默然生长出尖利的指甲,长达半尺,根根指尖闪耀着精光,坚如神金,这是女子杀人的最好利器。
女掌柜身法诡谲,十指如飞,或戳目、剐心、刺骨、破喉、挖脉,招招致命,她一边在白衣剑客身上滑行缠绕,一边十指如剑戳杀不绝。
白衣剑客凝眉,心知不妙,被迫见招拆招,身子运气一震,想要震飞身上紧缠的女掌柜,但其效无用,无可奈何。
十息间,两人就交手百余招,若是不知情的人远远望来,还以为两人正在亲密温情,如胶似漆般。
这白衣剑客身上多处被戳出血洞,源源不断淌血,他只能无奈弃剑,以双手或夹或挡尖利的指甲,两人无意撞破客栈墙壁,没入了外面的夜色中,黄沙呼呼,瞬息间淹没模糊的人影。
而客栈一楼中,剩下左中棠和小魔头店小二。
店小二捧一颗血淋淋心脏,囫囵吞枣吞下后,嘴角还残留斑斑血迹和残沫,他猛然间抬起头,向着左中棠露出狞笑一声,随即身子扭转掠向二楼,他知晓还有一少年跟随左中棠一同落宿,两房相邻,店小二想抓住他吃掉其人心。
可左中棠突然拦截,一脚踏中店小二的侧腰,后者撞到一根梁柱上才止步,以他为圆心,一丈内的地面出现无尽龟裂。
这尊寥寥几人才知其真实根脚的小魔头,略带着笑意盯住左中棠,桀桀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沉不住气,方才只想试探一下楼上少年与你关系深浅,你若是没有救人的念头,我还真拿你无可奈何,但你现在一边要与我厮杀,一边要护那少年周全,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一心两用?”
左中棠倒持一柄狭刀,刀芒内敛,朴实无奇,他耸耸肩道:“无所谓,因为你没办法活下来。”
小魔头店小二眼神冰冷,狞笑道:“真当我是软柿子,可随意拿捏!?”
“砰!砰!砰!”
血雾弥漫,腥味浓郁。
魔教中人的店小二自焚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中的精血,鲜血浸透衣衫,化为浓浓血雾绕身,凝而不散,只能隐约看出人影轮廓,双眸幽幽,如恶蟒吐信,择人而噬。
店小二真名为哀满庭,他一生只为登上武道巅峰,不惜走上这条人人唾弃的羊肠小道,化为魔教中人,杀人随性,本以为能够去山顶一览波澜壮阔的天下,却因根本心境浮虚,终究踏不出最后一步。
后来,哀满庭遇到倭国朝堂某个大人物,两人秘议一夜,最后彼此相谈甚欢,各自散去后,哀满庭就来到这座边陲客栈,替倭国朝堂看守十年,事成之后就会得到一本道教修心的传承孤本。
今年已是第十年,熬一熬就会过去,哀满庭将得到那本渴望已久的古经道藏,所以这等关头,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哀满庭舔舔嘴唇,语气冷硬道:“可有遗言?”
左中棠笑着摇头。
哀满庭撒腿冲袭而来,所到之处,满目狼藉。
左中棠并未轻敌,闭目深深吸气,如龙汲水吐纳灵珠。
下一刻,两人相撞,左中棠的刀落空了,被哀满庭一拳锤中额头,他的双脚如生根,在地上倒滑出去,却始终脚不离地。
哀满庭浑身血雾透着一股刺鼻血腥味,他闪身拖出一条血影,快如清风拂地,拳脚也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如千军万马崩腾,左中棠每一次以刀抗衡却不敌,次次被打飞倒滑出去,而哀满庭根本不给任何喘息机会,不等左中棠身形立定,拳脚呼啸而来,拳拳到肉,透骨崩发。
两人缠杀一块,左中棠被捶到吐血不止。
客栈中,满目狼藉,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到处都是残墙、碎瓦、木屑、血迹。
“咻!”
突然,一抹刀芒明亮起来,左中棠挥刀劈中哀满庭的侧身,刀锋却难以近身,被后者那浑身缭绕的血雾拒于之外。
左中棠借机拉开一段距离,而哀满庭宛如一尊魔神临世站定,看不出矮小的人影,显露在外的双眸却闪烁渗人绿光。
哀满庭背负双手,声如阴鸩刺耳道:“你是不是听雪庐之人?”
左中棠揉了揉红肿的额头眉间,平静道:“对,我是听雪庐赊刀客,刚才我以战养刀意,现在已经好了,你要不要赶紧逃命?”
言语之意,极致自负。
哀满庭没有被人蔑视而生出恼怒,他不言不语,双手在腹部处抱圆推太极,吐出一口浊气、死气。
突然,哀满庭仰头鲸吸,把缭绕在浑身的血雾倒吸入口,化成一口绵绵不绝的新气。
这一气登洛阳,这一气凌众巅。
哀满庭的脸色红润,眉心间浮现一枚诡异血痕,他的麻衣悠悠飘荡,返璞归真,如同遁入尘世的老道人。
“咯兹!咯兹!”
哀满庭喉咙发出压抑的声音,如铁锈钝刀磨石,又像是猎狗啃食死骨,异常难听道:“这是我自创的魔教宝功,以血肉生气机,自燃寿命养气象,你以战养出的刀意,又如何能挡?”
左中棠收刀回鞘,轻轻一笑道:“试试便知。”
言罢,归鞘的刀,又被左中棠拔出。
客栈外方圆十丈的黄沙烈风好似一瞬静止,许多飞扬的尘土悬浮在空,凄凄惨惨的月光也好似暗淡了下来。
天地皆静,唯刀一动,天地间骤起风波,整座客栈摇晃不止。
刀芒如曜日升空,此刻的夜,亮如白昼。
天地间的气机如滚滚怒浪,唯独一刀如逆水行舟,惊吓鬼神。
一刀,不过刹那间。
一瞬,已是生死灭。
一颗死人头落地,哀满庭双目圆睁,张嘴无声嘶吼,鲜血飞溅七尺远。
一刀又杀一人,也劈开一座客栈,一隔两半。
左中棠静立不动,缓缓收刀入鞘,一脸平静。
烈风又动了,月色也明亮起来,黄沙卷弄天地间,一切恢复如初。
白衣剑客也回来了,他身形闪现站好身子,一身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不再风流倜傥,满脸疲累。
白衣剑客忌惮望了左中棠一眼,认真道:“这一刀风采绝伦!”
左中棠抹去脸上的血水,随口道:“这一刀便是以战养之,若是刀意不厚,也难以杀人。”
白衣剑客点头,深深叹气,望着左中棠愧疚道:“那女的跑了,在下追了十里路后,便失去她的踪影。”
左中棠摆摆手,道:“不碍事。”
白衣剑客又道:“这可能连累到阁下,此事牵连之下,倭国之人必然会追杀你!”
左中棠笑了笑,又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模样。
白衣剑客叹气,也不再说什么,最后抱拳施礼离去。
左中棠抬头望着二楼残破的房间,笑道:“出来吧,没事了。”
与左中棠同行的少年下楼,来到左中棠身前,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左中棠知道少年要说什么,他率先开口道:“我知道那剑客故意放任女掌柜离去,是为了留下她一条活口,好把今夜客栈中的一切事情讲出去,让倭国一些大人物的目光往我身上引,分散了剑客的压力,这些尔虞我诈的手段,我自然见多了,但也无所谓,因为我今天就是来此找他们的麻烦。”
少年好奇道:“你事先知道他们是倭国的谍子?”
左中棠点头,又道:“之前在二楼上未动手时,我试探了那剑客的心机,故意硬受黑衣人的捶杀,若是剑客不出手救我,我也就不讲情面,不会帮他引开一些目光,好在他其心不坏。”
少年听着这些绕来绕去的勾心斗角,脑袋有点发胀,也就不再细想,只是问了一句:“之后,我们去哪?”
左中棠一步踏出分割两裂的客栈,声音传来:“敦煌城。”
少年紧随其后,不言不语。
而在他们身后的客栈,被黄沙缓缓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