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一大早就下个没完。
正午时分,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上,往来无人。
三位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正站在一颗枝繁叶茂、却片片发黄的梧桐树下躲雨。
时逢深秋九月,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日的天公,伤心的时间格外得久,眼瞅着还要继续哭闹下去。
好在还有漫山遍野的菊花,全都盛开,金闪闪,黄灿灿,香气飘飘,沁人心脾,一片连着一片,整齐划一地露着笑脸,让在外奔波的人们,多少心情好上几分。
野外的气温随着这场带着寒意的小雨,骤然下降了几度,身子骨不好的妇孺老少们,都要准备过冬的衣裳啦。
然而三位站着躲雨的年轻人,却穿着单薄,而且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深秋寒雨在温度上带来的“热情”。
终于,其中那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忍不住了。
他把斗笠往上推了几分,然后脑袋探出梧桐树的“势力范围”,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瞬间脸上被淋了十几滴雨水。
他一脸苦大仇深道:“奶奶个腿儿的,愁死个人哟,这狗日的老天爷,从一早上就下个没完,咱们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怎么就是没人经过呢?”
“这眼瞅着都要过饭点了,看来今日的午饭没着落了不说,这进城的计划也估计要拖到明天了。”
这是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第三次抱怨。
其余两人始终置之不理。
其中一名青衣少年,专注地看着一本很“有趣”书,津津有味,少年时不时地还点点头,嘴角露出笑意,适时地点评道:“有趣,着实有趣。”
最后一位看着年龄最小的少年,则在左手里捧着一把豌豆大小的石子,时不时地用右手捻起一颗,然后手臂、手腕同时发力,直直打向道路对面,足足隔了十米距离远的一棵梧桐树上的树叶。
“着!”
随着少年一声轻叱,便有一片树叶的正中心,应声突兀地出现一个小洞,至于后面还有几片树叶被殃及池鱼,就不得而知了。
高大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斜眼看着身旁的两人,双臂环胸,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救了啊,没救了!”
熟不知,这七个字早就在两位少年的心田里,闪过无数遍,目标直指高大年轻人。
三位年轻人,正是离开兴县后,已经连续赶路四月有余的卫济、赵爽、黄一踏。
这一路上,他们三人再未遇见什么奇奇怪怪,或者惊险刺激的事情,而是一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的芝麻绿豆。
一路上经过大大小小数百个人烟聚集的地方,包括县城、小镇、村长等等。
除了被一些强盗、杀人犯、小偷等,这一类的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赶路和修炼。
经过这四个月的磨炼,赵大侠的身材愈发高大魁梧,且气势雄壮。
黄一踏和卫济也长了不少个头,尤其是黄一踏,他的身体也强壮宽厚了不少,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爆炸感。
卫济则因为《阴符本经》一日接着一日,不间断地运转,个头虽然长高了些,倒还是之前的那个匀称模样。
而此时的三人,赵爽和黄一踏已然是酉境巅峰的武夫,卫济也在一个月前成功跻身酉境。
而其中最为值得注意的是,赵大侠已经在尝试着触足申境的门槛。
毕竟下三境通往中三境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叩开的。
当下的三人,已经“兵临”太安城下。
只不过,好像暂时进不去。
“哎,小济,一踏,你们说老铁是不是在骗我们?”
“也许我们随便编造个理由就能进入太安城,又或者北城门和东城门进不去,咱们再去试试别的城门?”
赵大侠一脸天真地说道。
卫济闻言,先摆了摆手,然后合上手上出自诸子百家中的名家,名为《二十一事》的书籍,收进乾坤物。
又从乾坤物中拿出一个本子,正是以前写上《劝学》的那个本子。
目前,这本本子上又多了不少“客人”入住。
卫济一路走来,发现不仅有好的文章,更有好的句子。
于是,他便选择在本子的正面记录文章,反面记录句子。
这些单独的句子,有名言,有诗词。
此时的本子正面有三篇文章。
儒家后圣荀先生写的《劝学》。
道门道祖李圣人座下,四大弟子之一的庄先生写的《逍遥游》。
以及东南四大皇朝之一的大梁皇朝,一位名叫周兴嗣的文官写的《千字文》。
而背面则有七句话。
道门道祖李圣人写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高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对于卫济来说,这句话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这是那晚在那座小山之上,第一次修炼奇门遁甲整整三天三夜后,在山间那汪泉水下聚成的一个小水潭里,与赵爽洗完澡时,被赵爽说了几句之后,回忆起来的。
然后就记录了下来。
儒家至圣先师写的,“言必信,行必果”。
这句话,卫济还跟鱼红袖姐姐说过,后来又想起来时,记上去的。
兵家老祖孙先生写的,“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先了解敌人,后认清自己,这是卫济在经历了魏俊梓之后,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记上去的。
师出儒家后圣,却是法家集大成者,也是先生刘青松的师伯写的,“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这是卫济在看了长青帝国的官场现状,然后又想到要去的,以法治国的永昌帝国时,记在本子上的。
还有三句诗词。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卫济从后面翻开本子,用笔写上“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卫济想起了这句话,在当时跟着许爷爷学老农拳的时候,许爷爷悠然地给自己说过。
只不过,当时的卫济不是很懂,现在再次读到时,不得不感叹那位名家老祖惠先生,他对天地无穷无尽的认知。
写完之后,卫济讲本子收进乾坤物,这才对着濒临急眼的赵大侠道:“爽哥,铁冠道人都说了,太安城不比其他地方,管制极其严格,不能随随便便进入。”
“咱们也去试过北城门和东城门,都进不去,显然铁冠道人没有骗我们。”
“爽哥,稍安勿躁,还是老老实实按照铁冠道人说得做,再等等吧。”
行人府少爷说完之后,一脸古怪地看着赵大侠。
一副“你跟铁冠道人混得最熟,你竟然不相信他”的样子。
赵大侠将行侠杵在脚面上,打哈哈道:“不是我不相信老铁,只是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乞丐样,而且办事极不靠谱,我怕他万一这事上犯了迷糊。”
“万一他根本就没去过太安城,瞎说的咋办,你看他,也在昨日跟我们分开了,说什么没兴趣去太安城,我看摆明了就是心虚。”
赵大侠口中的“老铁”,正是卫济口中的“铁冠道人”。
是他们两个月前遇到的一位很古怪的道士。
那时正是一年当中天气最炎热的日子,时节刚刚立秋,传说中的“七月流火”,还得等至少大半个月。
人们稍微走几步,就能让衣服贴着前心和后背,难受至极。
那一日,卫济三人吃了中午饭,出了一座小县城,看天气实在酷烈,虽说对他们修炼者来说,影响不至于太过夸张,但是,那份心结还是在的,所以干脆就给自己放个小假,稍事休息。
出了城门,大约走了十里地的样子,路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凉茶馆。
卫济三人就停下脚步,找了一棵枝繁叶茂、长成大伞盖状的榆树下,喝起了凉茶。
大树下是一张圆形石桌,桌子周围摆着四条石凳。
坐下之后,屁股之上竟然瞬间传来一丝凉爽,用手抹过石桌,亦是如此。
三人便在阴凉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起了凉茶。
还别说,整个身体真就慢慢凉了下来。
再加上偶尔有徐徐清风轻轻吹过,别提有多舒爽惬意了。
就在这时,一位一眼看上去落魄不已的道士,也从县城的方向走了过来。
茶馆的客人不多,也就三桌,卫济三人的位置距离县城最远。
道士先是找上了茶馆主人,是夫妻二人,约莫三十几岁。
老板娘见道士风尘仆仆,样子寒酸,一身大汗,嘴唇干裂,就主动递过去一碗茶水。
却不料被道士断然拒绝,还一脸正气地道:“无功不受禄!”
然后,道士使劲拿本就肮脏的道袍衣袖,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也不进茶馆,就站在大太阳底下。
继续道:“感谢这位夫人好心,不过我们道士入世修行,讲究一个一取一予,决不能平白无故拿了你的好处。”
老板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是继续给他茶喝呢,还是干脆送他个“滚”字呢?
落魄道士突然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怎么看都感觉好像瞬间变得猥琐了。
“那个,老板娘,贫道此时也确实又渴又热,难以忍受,但贫道总得为老板娘做些什么,才能安心喝下这碗茶水。”
“要不这样,贫道还颇为精通一些算命之术,尤其擅长看人手相而推测命理玄机,比如前程啊,姻缘啊啥的。”
“老板娘,你先将茶碗放下,把手伸出来,容贫道先给你仔细瞧一瞧手相,然后再推演一番老板娘想要知道的信息。”
“你看如何?”
脸色晴转多云再转暴雨的老板娘,最终赏了落魄道士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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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小故事开始,有点拉闸,正在难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