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个男鬼死的确实很惨,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心底善良。
在哪看出来的呢?他没有围绕在那个知音身边诅咒他,或许当时他怨念很深,但是现在看来竟然会一直担心自己的孩子和妻子。
这是一个作为鬼很难具备的,因为一个厉鬼执念深到变成没有思想的杀人狂魔。
云落的目光转向另一个男鬼,再次问道:“你又是怎么死的呢?”
那男鬼似乎看起来很随意,他坐在窗棱上,一只脚屈着,一只脚耷拉了下来,“我是不小心失足淹死的。”
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丢脸的,都是死人,他觉得自己的死法,比那些被人勾心斗角害死的好。
他就这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死因,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更多的过去,便没了下文。
云落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为什么这么沙雕,走个路都能被失足淹死。
还剩两个女鬼,云落好奇地看过去,对着其中一个身材娇好,样貌美丽的女子说道:“你是怎么死的呢?”
“我本一介风尘女子,住在醉仙楼,我自小便没了娘亲,父亲是个酒汉,把我送入青楼,当了几两银子,我便在那里长大。
因为自小跟着老鸨学习,她也待我如女儿一般,所以她便允许我只卖艺不卖身,当一个舞姬。
但事事不尽人心,我本以为我在醉仙楼过一辈子,这样虽然没有自由,但也安稳的日子。
可京城来了一位富家子弟,贪图我的相貌,想要与我一夜之欢,如果老鸨不答应,就拆了整个醉仙楼。
那日夜晚,我便在布置的鲜花遍地的房间里,上吊身亡。”
不是所有的风尘女子就带着伤风败俗的性子,有时候她们的所作所为,都不能任由着自己,。
哪怕自己的初夜,都不能为自己做主。
她的行为保全了自己,更保全了整个醉仙楼。
云落敬佩这样的女子,哪怕在古代,哪怕她生活在烟花之地,但她有这样的气魄。
虽然她的名声不好。但她学的三从四德,琴棋书画,也不比生在贵族小姐的才艺差。
只剩下最后一位,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她似乎是这五只鬼中最胆小的一只,她很怯懦,但让云落印象深刻的是,刚才唯有这只鬼变换的最凶。
见都朝自己看来,她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曾经。
“那天傍晚,下起了暴雨。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闪电好像是一根金线,从我眼前闪过。
我蜷缩在被子里,禁闭双眼。听见自己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股浓郁的酒味传来。
一个男人进来,他暴躁的扯开我的被子,黑暗中,我看见他露出一个肆虐的笑容,他那双粗糙的手把我的衣服撕碎,
扯破声在已不知黑白的思绪里赤脚狂奔,身体扭动着,奋力的挣扎着。
他那肮脏的手触摸我的身体,那一夜我的身体已破洞不堪,我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咬了他一口。
他愤怒的打了我一巴掌,撕心裂腑之痛,泪如雨下,他那恶心的嘴脸久久的烙印在我的心里。
就在那一夜,我仿佛失去了全部,男人走了,我却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我的痛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撕绞着血肉模糊的痛。
有一刻,我真的想去死。
我在苦海里游荡,沉船,枯礁。我在深海里挣扎,黑暗,孤独。
我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身体逐渐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在也不敢凝视黑暗。
我不敢告诉自己的家人,我更不敢去报官,我只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
天黑的时候不管再崩溃、再绝望,天亮了我还是要换一张脸去生活。
天亮了,我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说道这儿,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就是这一件。”
“我出了门,娘看我很憔悴,关心了我几句,让我多注意休息,我用手挡住脖子上那恶心的痕迹,点了点头和往常一样去洗衣服。
娘在屋里端出一杯水,说让我去休息吧,她似乎看出什么来了,但并没有多说。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尝试不去想过去,但越是这样我越抓狂,曾以为蒙上了眼睛,就可以看不见这个世界,原以为睡一觉什么就都恢复了。”
女鬼凄凉一笑,“更可笑的是,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了。”
她又继续说下去,“后来姐姐带着弟弟回家了,我也忘了她们去哪儿,只记得娘把我叫出来,她对我说,贱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姐姐好像在笑,弟弟不懂事,去院子里玩。
再后来,他们三个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让我做饭,砍柴,生火。
这本都是曾经很平常的事,可我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心里却很难过,我觉得自己很多余,就好像做梦一样,在梦里,我都很无能。
或许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三胎,因为第二个孩子是女儿。姐姐是很懂事,但我觉得她很讨厌我,我也很害怕她,不敢顶嘴,弟弟还小,他总是瞎闹,但也能带给我一丝温暖。
而我的娘,她或许是爱我的,可她总是给我一巴掌再给我颗甜枣,或许她并没有觉得偏向姐姐和弟弟,可我不知道我应该恨她还是爱她。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的时候才能对我好,姐姐和弟弟来了就要一直骂我。
我连自己的真实情感都不敢表露出来,我懦弱,这是我的人设,就连难过,都没人发现。
可能我对生活没了希望,每天都重复着那些行为,对了,我还怀孕了,只不过不小心被姐姐推倒了,这是我生前最感谢她的一次,看着血流去,让鲜血污染每一处肮脏的尘土,在喘息中一觉不醒。
再后来,我就用剪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自杀了。死亡,只能证明我曾活过。”咸、苦、酸,仿佛所有的伤痛就在昨天。
她低垂下眉宇,听她的话,觉得并不值得去自杀,但没人会懂她心底这根在别人看起来举足轻重的稻草有千斤重,并且压了她多久。
也没人知道,她说出来的只是她十多年来的一个片段,积攒下来的所有负面情绪,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走向深渊。
但没人知道她死,需要多大的勇气,她连去死都害怕。
不胜其悲的现实生活,惨淡的夕阳正徐徐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