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只要没有节假日,无论天晴下雨学生们必会去上学。今天来叫三成起床的不是奶奶而是白云瑛,叫醒以后云瑛想为三成穿衣服,三成不让,自己利索的穿好了。云瑛又去替三成打来洗脸水,拧了毛巾,不顾孩子的阻挠为他洗脸。
洗漱过后坐到饭桌前,一大桌饭菜全是三成喜欢吃的,早在前一天晚上云瑛就坐在三成床前,问他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三成不做过多的考虑,有什么说什么,有几样菜自家地里根本没有,可是到了第二天,三成所说的菜一样不少。吃饭时云瑛不停的给三成夹菜,让他尝尝妈妈的手艺,看得出来她是高兴的,这是第一次给儿子做饭,不难想到她一定很用心,但三成却不理解云瑛的心意,对此有所抵触,不对云瑛的手艺做出任何评价,并且快速的将小半碗米饭吃光以制止云瑛再向他夹菜。
云瑛完全沉溺在母爱的自我享受中,三成的小动作,小心思,她是全然不知的,见三成吃完了云瑛想再给他添一碗,三成摇头说:“我不吃了。”语气生硬,无心顾忌云瑛的感受。
云瑛笑着以商量的语气说:“再多吃点吧。”
“他才多大的娃?不想吃了吃不下了你还硬要人家吃,”奶奶以看不惯的口吻说道:“你是不是非得把人家撑死才乐意?”
奶奶三言两语就把云瑛的劝说更为硬,逼迫的意思,而且还将后果上升为撑死的严重层面。云瑛不再说话,子栋终于出来打圆场:“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云瑛,三成不想吃了你不劝就是。”
丈夫和婆婆都这么说云瑛只好放弃,她感到委屈,最亲近的人都不理解她的一片好心。三成放下碗筷后就回到房间收拾书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里面的书本他几乎没有动过,拎起就走,极为方便。
“你要去上学了?”云瑛见三成要走着急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我送送你。”说罢,云瑛摘掉围裙就跟了上去。
出了门走过一条小路就是大路,顺着往下走就是学堂,三成家这边在学堂读书的孩子较少,所以在路上极少碰见。不光是三成,到了一定年龄的孩子上下学都是自己一个人,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一般发生在开学季和毕业季。这次既不是开学也不是毕业,三成有人陪同,还是从未谋面的女性,算是一桩奇事。
快到学堂门口,三成告诉云瑛可以回去了,云瑛笑着说好,却并没有行动。她想怎样就怎样吧,三成只好忽略他径自走入教室。这一幕自当被不少同学看到了,几个孩子交头接耳,不时冲着云瑛张望,又去看看三成,议论着些什么。
这种议论令三成很不自在,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走过去让他们别看了,因为他说了别人也未必会听,反倒他越紧张越在意,越会激起别人的好奇心。
意想不到的是三成本想将云瑛的存在忽略掉,这下无论怎样也忽略不了了,因为云瑛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趴在窗外。看到三成坐下,云瑛隔着窗户冲他说些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先生来了,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像是在寒暄,因为隔着窗户,声音同样没能传入三成的耳朵。
寒暄总归是短促的,一般来讲两人越是分别的久寒暄的话就越少,时间在变,人也在变,凡是经受过生活洗礼的人大多失去当初的模样,总结下来四字而已:物是人非。窗外两人果不其然只说了两句话就互做告别。先生进了教室,提醒大家将课本翻到哪章哪页,三成忍不住朝窗外看一眼,云瑛冲着他挥手,他明白,云瑛是告诉他她要回去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定,却白白空出心悬着时的位置。
要说学习,别人在课堂上认真听讲,三成在课堂上只是坐着,两者大相径庭,一方是有目的,一方是无目的。一天的学习时光总是很容易被三成花销出去,至于花销出去的时间使三成获得了什么,只能说他一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热衷于赔本买卖,不计个人得失。
今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三成既没有被先生留堂也没能放学后就立马回家,先生做了一件令全班同学都吃惊的事情,那就是换位子,将三成由最后一排换至第一排。班上的位置是根据学习成绩和平日表现安排的,前几排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靠前排的学生多多少少以自己靠前的位置为荣,不想三成轻而易举的就由最后一排完成了到第一排的飞跃,他招来的羡慕嫉妒之后就是恨了。
同学们有情绪似乎在先生的意料之中,于是先生说:“老师不会放弃班上的任何一个学生,你们在学习中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老师,老师同时希望班上学习成绩好的同学能多帮助成绩不理想的同学,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三成的新同桌是顾雯心,真正的尖子生。班上考试有两个最无悬念的名次,即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这两个名次长期都有固定获得者,任谁如何努力都难以撼动,之前提到三成是班上的最后一名,那这第一名便是顾雯心。成绩最好的同学和最差的同学坐到一起,同学们冥冥中都知晓了其中的深意,按照老师之前说的希望同学间互相帮助,原来三成就是班上最需要帮助的同学,如此什么都想通了,相互间也没了嫉妒的心。
其实三成是极不愿意换位置的,他在最后一排先生还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成第一排,先生眼皮子底下,先生能不管不问?往后可就是限制重重了。别人眼中的荣耀在三成眼里就是个负担,这是三成和别人最大的不同亦是最大的冲突,几年后三成在初中政治课本上捡到一个词叫“从众”,他为自己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淡泊名利”。
三成如同遭受了巨大打击对生活失去信心一般,走在路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回到家里,身心疲惫。
刚进家门时云瑛正好出来,两人四目相对,云瑛略微迟疑了一下,惊道:“诶,三成怎么回来了?我还说去接你呢,你奶跟我说你要五点半才放学。”
三成没有回答,自顾自的朝着里屋走去,云瑛想接过书包但被三成拒绝了,她又跟在三成身后,看着他回到房间,叮嘱他:“先休息一会儿再学习。”只可惜云瑛不知道三成一直在休息。
又顿了片刻,云瑛满怀期待的问:“三成,老师给你换座位了吗?”
这话引起了三成的注意,猛然抬头,看到的是云瑛期待的眼神,他什么都明白了,窗外的两人并不是单纯的寒暄,而是有预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