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沈娇鸾死死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
“血菩提既可益寿延年，又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那奇效也只在命陨三日内方得用处。今日，便是裴公子命陨三日之时，大限。如若日落前不能取与他服下，就是大罗神仙也再无法可救。”
“我在问，你是谁。”
沈娇鸾猛地收紧了缰绳喝住马匹，脸色难看。
吟春自然也停下马来，却不曾理会沈娇鸾的逼问，只自顾转了颈子望向东方渐显白亮的苍穹，似笑非笑。
“天要亮了。二小姐，我们要快些才是。”
沈娇鸾哪里肯就此罢休？
“血菩提一事，就是我这沈家人都不曾听闻，你却知晓来龙去脉。救我出牢笼，只以一根藤绳便轻松做到，甚至舍了云梯便能轻巧落地。如今，更是连如何去寻找那宝物的法子都知通透。你以为，我还会当你是沈素卿身旁一个不明所以的丫鬟？”
“你多虑了。”吟春只笑，藤鞭却是再度扬起。
“我，只是个丫鬟。”
说完，也不管沈娇鸾神色如何，狠狠甩鞭后便冲了出去。见此，沈娇鸾也没法再继续追问，只能咬紧了贝齿追了上去。
第一缕晨曦投下时，两人已经到了沈家祖祠外。自来名门望族，祖祠都欲建在风水尚佳处，以求福荫庇佑子孙后世。偏生沈家反其道而行，只将祖祠修去了上京城南郊一所背阴处，取逆境愈坚之意。甚至于就连灵柩都不曾入土，只在祠中以竹架藤绳吊起，按五行八卦方位摆设，借以往生。
两人双双下马进了祠堂，吟春不觉异样，倒是沈娇鸾，无意识中就生了些怯。也是，到底她为沈家人，如今竟要强行开棺抢夺先祖遗物，说不怯也是唬人的。而瞧着那香烟缭绕中的六口古棺，沈娇鸾掌心里渐渐便多了几分湿腻。
“你，确信血菩提在棺椁中？”沈娇鸾满脸的狐疑。
“不。”吟春笑意依旧。
“不？都不曾确定便要我来开棺？”沈娇鸾几近生怒。“吟春，你可知擅自开棺是多大的罪名！”
“除了沈家祖祠，我不知哪里还有可能藏有血菩提。二小姐，你要眼睁睁看着裴公子就此死去，或是，放手一搏？”
激将法对沈娇鸾永远功效甚佳。本还有几分怯的沈娇鸾，经吟春这不轻不重地一番笑问，当即便将怯意犹豫地悉数抛去了九霄云外。
“帮我开棺。”
沈娇鸾一字一句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吟春不着痕迹地收了笑，随即跟着沈娇鸾走去沈老太爷棺前准备动手。只是，两人徒有一腔热血，真要动起来，多少还是心有余力不足。毕竟是上好棺椁，单是那封棺的七寸铆钉便有一十八颗。即便是成年男子拿了撬子来开，也要费些气力，更何况两个弱女子？
“怎么开？”沈娇鸾又有些慌。“封死了。”
吟春却不显慌乱，长袖一甩里，手中便凭空多了把精巧匕首。随手递到沈娇鸾面前，人却不接，只瞪圆了丹凤眸死死看回来，脸色多难看。
“吟春，如若救不回生哥哥，我会杀了你。”
“请便。”
沈娇鸾愤愤，一把夺了匕首就插上了棺椁。也不知那匕首是用何种铁质制成，竟是有着削铁如泥的锐。沈娇鸾不曾防备，用的力道大了些，这一插下去，匕首连根没入棺椁中，素指亦是狠狠别在棺木上折断了甲，指尖鲜血淋漓。
“好锋利的匕首。”沈娇鸾喃喃。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沈娇鸾冷不丁打个噤战。下意识回身，瞧着站在门外的一众人时，当场便愣住。
“爹爹？”
“把二小姐拖出去。”
“爹，爹！”
“拖出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爹，我要救他！”
“拖！”
一番莫名的争吵，最终，在沈娇鸾以利刃抵上自个颈子时告一段落。众家仆愣在四周不知所措，沈由检脸色极差，唯独吟春，自始至终环抱了双臂立身事外，脸上多飘渺笑。
“你要反了不成！”沈由检怒喝一声，眼看便欲发作。
“我要救他，谁都不能拦我。爹，您是要女儿救人，还是，甘愿看女儿自戕于此？”
用了气力抵在颈间的利刃划开了肌肤，一点殷红沿着匕首滴落，正主却浑然不觉。僵着脸色看向众人时，泛红的眸底有决绝滋生。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我。”
沈由检气急，阴着脸色一步一步踏前来。
“若真有那胆量，索性割断了自个的颈子再对我吼！”
沈娇鸾莫名一笑。执着利刃的手突兀扬起，毫不犹豫地落下时，刺穿的却不是自己的身。沈由检瞪大了眼瞧着那没入体内的匕首，到底说不得只言片语。
一众人，皆数愣在了当场。
“是你逼我的。”
沈娇鸾倏忽抽出利刃，铺天盖地的猩红迎面扑来。
一众人忘了言语，忘了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似塔山一般轰然倒地。沈由检张了张嘴，最终，只溢出一丝无声的喟叹。
沈由检到死都不曾瞑目。
“吟春，关门。”沈娇鸾扫了一眼众人，笑里多狰狞。
话音方落，祠堂的大门轰然闭死。
“杀……杀人了。”有人不知死活嘶哑着喊出来。
“敢拦我的人，都要死。”
沈娇鸾握紧了匕首，一步步逼近僵在原地的众人。
吟春不着痕迹叹了一声。
惨叫声在密闭的祠堂内此起彼伏。一众奴仆，身份虽说低等，毕竟都是成年男子，生死关头，又有几个还顾及主仆大义？可惜，一众人却独独忘记防备身后。当最后一个奴仆瞪大了双眼倒地时，吟春不甚在意地掸去指上血渍，叹声再起。
“都不知，竟是爱到可以罔顾纲常伦理的地步。”
“只要能教他活，就是杀了天皇老子，我也做。”
沈娇鸾冷笑一声，转身便将匕首再度插回了棺椁内。密闭良好的棺椁，到底挨不过削铁如泥的利刃。用了全身气力将一副上好棺椁戳成烂泥，露出里面的先人躯骸。保存亦是良好的躯骸，沈娇鸾的先祖，如今瞧在眼里，也不过是碍眼的枯骨。蛮横地在其中翻搅一通，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