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歌就是在这一年出生的，就出生在这半间房里，一天富贵的日子也没过上。
隔了两年妹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家人生活得紧紧巴巴。
英歌爸不事生产……呵，除了在生育儿女的事情上，产出还算可以……
出门当小商贩，英歌爸爸一介文人书生抹不开脸面，出力气……他长年病弱，哪有力气！
家里的生活全靠英歌妈辛苦支撑，她从附近渔民那进些水产拿到城里卖了赚些家用。
可家里人口太多，就算英歌妈每日起早贪黑，一家人也不过混个半温半饱。
再加上英歌爸已年过五十，自幼身体孱弱，一直靠药将养着，英歌一家人的日子捉襟见肘。
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比英歌爸小二十岁的英歌妈看起来反而还老上几分。
也没了初嫁英家时的柔顺，泼辣的性子沾火就着。
早上一起来，粗声大嗓地吆喝着孩子们起床，安排老大做饭，老二打扫屋子，老三照顾妹妹们穿戴。
匆忙巴拉几口吃食后，就跑到码头跟小商贩们争抢渔民们今日的收获，进了货又匆匆担着回到城里抢占有利的摊位。
几乎天天要干上几架才能在一众男男女女的小商小贩中抢个位置开始她的买卖之旅。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可英歌妈不敢病，家里几张嘴等着吃食呢！
病得起不来的时候，吃上几颗药顶顶，病得轻的时候，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药都不用吃。
可即便是这样，家里的日子还是快揭不开锅了。
孩子们越来越大，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英歌爸爸的药不能停……
几经商量后，英歌爸妈不得已送了英歌的二个哥哥一个姐姐去了剧团学艺，签了相当于卖身的契约，拿了1000港币。
英歌家除了她和妹妹二人相差两岁外，其余的几个孩子都相差三岁。
送哥哥姐姐们走的这年，英歌刚满三岁。
剧团很辛苦，除了揭不开锅的人家，少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辛苦学艺。
可剧团吃、穿、住全管……
听着还算不错吧？那要看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
长年见不着荤腥，用猪油炒菜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穿更省事，大的穿完了，小的穿，穿坏了缝缝补补还能再传着穿个几年。
住也简单！几十个孩子不分男女住大通铺，不够地方了再在床上面搭个空中楼阁，弄个上下铺……
讲究些的剧团稍好些，至少把屋子打个隔断，男女大妨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哥哥姐姐们走的时候，大哥十二岁，二哥九岁，三姐六岁。
大哥、二哥已是懂事的年纪，自从听说爸妈要把自己送到剧团哭闹不止，说什么也不肯去。
六岁的三姐，似明白似不明白，听哥哥们说得凄惨，也跟着哥哥们哭成一团。
英歌爸心中不忍，蠕动着嘴唇，几次想跟妻子说留下孩子们的话，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他就是个无用的书生，空有一肚子墨水，无甚大用，身子又病弱，这些年全仗妻子操持家务，一家人才能勉强活下来。
对于自己早年的败家行为，悔得肠子都青了，要不是自己，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因此，家里的话事权早就交到了妻子的手上。
英歌妈这几年被生活打磨得心硬如铁，看着孩子们哭得可怜，略微心软了一下，如同被风吹过的水纹，瞬间恢复平展。
“哭什么哭，不许哭！到了那有吃有穿，还能学本事，哪里不好了？”
“爸妈没钱供你们读书，难不成长大后什么都不会，还要过爸妈这样的日子？……”
“不去，也行，家里没你们的穿用，……”
……
几个孩子听着妈妈一句句冰冷似铁的话，渐渐没了眼泪，知道哭也无用。
大哥低垂着头，带着对父母的恨意，头也不回拉着弟弟妹妹跟着剧团的人走了。
英歌爸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强忍着拉回孩子们的冲动，眼泪哗哗地掉。
英歌妈没空伤心，她数着手中的钞票，盘算着，房子漏得太厉害，要修修……
前段日子借邻居的钱该还了，还要留些钱给英歌爸看病，家里还有许多需要添置的东西……
数来数去，手中的钱还是不够应对生活的，眼神看向三岁的英歌和一岁的英歌妹。
英歌爸看着妻子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赶紧搂过两个女儿，紧张地看着英歌妈。
英歌妈看着英歌爸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生怕自己这个老鹰叨走了他孩子的样子……
收回眼神，叹了口气，把钱仔仔细细收起来，转身忙活去了。
过了好半天，英歌爸才发现不觉间后背全是冷汗。
就算是这样，三岁的英歌也没过上几天孩子应该过的日子。
一日，英歌妈弄回来一个扁扁的木匣子，让英歌爸教英歌识别各种钱币的样子。
等英歌能完全无误记牢各种钱的样子，并学会收钱找钱，卖烟妹就正式上岗了。
英歌卖烟的地方离家不远，就在湾仔最热闹的主街上。
这也是妈妈给她划定的工作区域，一是方便邻里帮她看着孩子，二也怕孩子受欺负，救援不及时。
英歌爸不忍才三岁的孩子就要辛苦赚钱养家，可看了看妻子硬着的脸，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连续两个月跟在英歌后面，看着女儿售烟收钱找钱毫无问题后，才算彻底放心。
从这天起，英歌爸也算是发奋图强，承包了家里做饭、洗衣、收拾家务、带小女儿……这样的活计。
英歌妈辛苦一天，回到家也能吃上丈夫做的热乎乎的饭菜，激动得差点没掉下泪来。
看着发奋图强的丈夫，连声道：“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年过五旬的英歌爸，看着激动的妻子，老脸一红，蠕动了半天的嘴唇，只说出一句：“你……辛苦了，快……吃吧。”
英歌妈半扶着丈夫坐到主位上，自己才坐下来吃饭。
英歌幼小的心灵并不太明白，爸妈的相处模式。
明明妈妈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付出辛苦最多的那个。
看起来似乎是妈妈掌家，可妈妈很少违拗爸爸，虽然爸爸很少对家里的事情发表意见。
只要爸爸开口，那一定是一锤定音。
别人的家里都是男人出去挣钱养家，自己的家里却是妈妈在外面打拼，爸爸在家享清福。
爸爸不干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旦凡干点活，那就了不得了。
这时的妈妈，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一向粗声大嗓的她也变得轻声细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