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大炮”位于监狱所在帝国最高山峰的背面,长长的炮管从深邃的山坳里一直铺设到陡峭的山顶,这给“炮弹”提供了强大的推力。女娃此时正坐在一枚“炮弹”——单人“漂浮器”里。她将被超级大炮发射出去,成为第一个进入“漂浮空间”的女性,而且将是穿越“漂浮空间”飞向星空更深处的第一个人类。
为了把她送出“漂浮空间”获得理论上的“第二速度”,超级大炮将第一次完全释放推进力,用尽它的设计师蒙东赋予它的全部推力,把他心爱的女人射向那个另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白洞”。
这个看似荒唐的举动,居然源于更加荒唐的“神话”!帝国神学院那些备受排挤的科学家们在《圣典》里找到了一个“故事”:在“神”的时代——巨人的时代,天空中也出现了一个“洞”,在地面上引起山崩和海啸那样的灾难。“神”中有一个叫女娃的——没错、和女娃同名(实际上是“女娲”,但《圣典》里的很多字大家还无法准确辨认),驾驶了一艘“漂浮器”去填补了白洞,用她自己的身躯!
奇怪的是,帝国科学院非常清楚“白洞”的尺寸已经远远超出女娃娇弱的身躯和她那同样渺小的“漂浮器”。也许,曾经出现过一个这样的洞,也许,那个女娃还真的用她巨大的身体“堵”住了那个洞——或者是被白洞吸收的时候卡住了它的“小嘴”——根据蒙东的理论,白洞是一个漏斗型才有可能在最小的点上集中最大的质量产生出吸收万物的能量。
帝国科学院的集体沉默导致了今天这荒诞的一幕,这些沉默者中不乏她父亲的门生和受过恩惠者。最大的荒诞在于,派女娃去“补洞”的原因仅仅因为她的小名叫“女娃”!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随着“漂浮器”的剧烈抖动,女娃被牢牢“钉”在半包裹的驾驶椅上。她的驾驶服非常笨重,是前几天试飞时从帝国重装步兵的铠甲修改而来,各个关节的衔接缝隙用粗布缝制了衬垫,头盔也是不密封的,根本无法保护她出舱。所以,所谓的“堵洞”计划实际上就是把“漂浮器”开进白洞里去。
李伟斯则是一个令人作恶的权利攀附者,用蒙东的理论当众羞辱自己的老师并不是为了寻求什么正义和真理,只是皇帝觉得狄伟思的影响力大到了会影响到自己的统治而已。
女娃面前的笔离开了写字板、自由旋转着,这说明“漂浮器”已经进入“漂浮空间”。突然,剧烈的连续爆炸声响在她耳畔。她以为自己的“漂浮器”正在爆炸、解体!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她和这次计划最好的结局。
女娃觉得胃难受极了、就像“圣火”正在胃里燃烧,肠子则好像在被无数双手搅动着。她看到有一些液体漂浮到了眼前,那是自己不知道何时流出来的口水,她想可能还有眼泪飘到了头顶。向前,不停地向前,那个白洞是她和他的共同归宿。
当她感觉身体已经可以微微前倾时,按下了那个鲜艳的红色按钮,她的身体再次被牢牢固定在了椅子上。另外,按照蒙东的计算,任何物质都无法逃脱“白洞”的捕捉和......撕裂!
女娃通过透明膜座舱看到那些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大,因为她之前都没去留意,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另她震惊不已。问题是,好像......蒙东错了,那些星星就是一些会发光的石头,并不是什么庞大的星球或者大地,更没有生命!
那些石头就被固定在.....固定在巨大的岩石上!星星之后并没有星星!突然,她眼前一片漆黑!“漂浮器”向着白洞一头扎了进去!
蒙东错了,“白洞”的引力非常小,“漂浮器”全靠自己的推力才能一直往深处前进。蒙东错了,女娃的身体没有任何被拉扯扭曲的感觉,视界也没有被拉长。蒙东错了,“白洞”边缘像粗糙的石质涯壁,并不光滑也不细腻。
“白洞”有着出奇一致的直径,驾驶“漂浮器”航行其间就像在穿越漫长的山体隧道,不同的是一个向上飞行一个水平运行而已。
蒙东唯一计算正确的是,“白洞”的尽头似乎真的是一个白洞。那个白洞照亮了“白洞”尽头的周遭,像一道黑暗中的光柱、有着清晰的光源和朦胧光晕。
女娃的思想犹豫了下,是不是应该停止前行,观察下那个“白洞”呢?如果蒙东对了,那个交接的点(虽然没有点,但有着明确的交界线)会把她粉碎成颗粒!
但女娃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她越过了黑白交界线!她感觉胸口被一座山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混沌起来。“漂浮器”还在前进,在白色的世界里前进!
白色不仅包裹着她,还让她无法完全张开眼睛,只能微闭着感受这个纯净的白色世界。她好像还看到一种柔软的白色,比周边的白色更白。“漂浮器”的速度非常快,原本还在远处的柔软白色此时已经近在眼前。
女娃努力微睁开眼睛,看见柔软的白色像一层雾气一般迎面散开来。穿过那层白色雾气后,她感觉前方的白色有一点点微蓝。无垠的浅蓝色里有着一团极度刺眼的明亮,就像“圣火”被挂在前方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漂浮器”直直冲着“圣火”而去、丝毫没有迟疑、更没有退缩。女娃也没有迟疑、没有退缩!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昏昏沉沉的她恍若置身于一个梦境、或者是天国。
她可以确定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那个辜负了她对生活所有美好期待的世界!无论这是哪里,梦境也好、天国也罢,只要不是那个世界就可以、那个地狱般的世界,人心都像恶鬼!
“漂浮器”在瞬间静止了,它不再朝着“圣火”前进。当女娃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体突然向前冲去,还好安全带拉住了她,不然她整个人都要贴到驾驶舱的透明膜上去了。她终于清醒过来,她知道,“漂浮器”的火药耗尽了(可以想象成那种靠火药推进、会发出“咻咻”声的“火箭”烟花),它在坠落!坠落?
“父亲是对的,原力一直都在地下,不在星空中,也不在白洞或者白洞后的世界里!”女娃心想,此时的她一方面有些兴奋、好像自己用实证的方式解答了父亲与恋人之间那你死我活的争论,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害怕、害怕回到那个世界。
毕竟,父亲和恋人都已经不在了,她干嘛要回去呢?随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有驾驶舱的“漂浮器”头部开始向下沉去。火药耗尽后的“漂浮器”,头部要比尾部更重些,因为女娃坐在里面。不出意外的话,她将再次用第一视角经历一次白洞,不同的是,这次她将从白洞的这一边进入。
“白洞外的世界好大啊!”女娃张望着四周白茫茫一片的雾气,不禁惊叹道。更让她惊讶的是,当她再次穿过这片雾气后,她的眼前出现了山川,就像她世界里的山川一样。不对,从这个距离看很像她那个世界的山脉尺度,但真实的体量一定要比现在看上去的大很多!
是的,丛山峻岭越来越大了!还有河流,巨大的河流,就像她整个世界那么大!那是什么?是建筑,是“圣殿”!好多“圣殿”,比她那个世界的“圣殿”还要大!
她想看清楚那些“圣殿”,但她坠落的方向是一片密林,那来时的白洞现在根本无法知道在哪里。如果这是一个放大了几百倍、甚至几千倍、几万倍、几亿倍的世界,那么她在经历了“原力”引力下的坠落飞行后一定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如果白洞是通向这个世界的唯一通道,那么她很有可能将坠毁在这片巨大的丛林中。
这一次,女娃虽然还没有想清楚,但她的行动却非常迅速。她拨下了逃生拨片,驾驶舱底下颤动起来,一阵剧烈的抖动后,整个座舱都被抛向了浅蓝色的空中。座舱到达了可以再一次看到那几幢庞大“圣殿”的高度后,两侧张开了薄薄的飞翼。
这一次,女娃不仅看清了一共有四幢大“圣殿”和许多小“圣殿”组成的建筑群,还看到了在地面上移动的生物。那些生物头上有茂盛的黑色毛发、但是没有触须。有的嘴巴上甚至嘴巴下面也有着浓密的毛发!他们都穿着奇怪的分体式服装,双臂与身体的侧面也都包裹着,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没有飞翼。像......像那两尊巨大的石像,哦不,泥像!
女娃通过控制台手动调整着驾驶舱的双翼,她想尽量靠近那幢最大的“圣殿”。但是,她那个世界的空气动力学显然并不适用于这里。她的任何一个微小的转向操作都会带来巨大的方向调整,这让她晕了很久才大概搞清楚了要去的方向。
虽然下降的速度没有预料的那样快,甚至有时还会被强大的气流往上送一段,但她还是错过了那个最大的“圣殿”。她看到了一片青绿色的矮小树丛,矮小到与那些参天大树的比例就像她那个世界的青草地一样。
她成功的降落到了那里。透过透明膜,她看着这个巨大的世界,回忆着父亲说的那些“巨人族”遗骸的数据,大概可以确信,这些人就是自己世界的“神”,巨人种族真的通过白洞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他们的躯体尺寸似乎要比那个白洞的直径大上很多。估摸着,白洞可能只有他们一根小手指头大,巨人是怎么穿越的白洞呢?
她正准备打开驾驶舱,试着呼吸这里的空气时,猛然间看到了一座有着极其光滑表面和规则边缘的“群山”——那对于巨人来说可能只是一长条高度不到腰际的石块而已,上面有着与《圣典》上非常相近但又完全不同的文字。
“群山”的后面就是那幢最大的“圣殿”,虽然它的外形与女娃那个世界的“圣殿”大相径庭,但是,那非常高非常远的的建筑顶部有着一块长长的黑色材料和巨大的金色字迹。
女娃觉得那些字迹非常熟悉,但是距离实在太远,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她伸手从座椅底下的工具箱里拿出了望远镜,放到眼睛前仔细看起了那几个字。那是和《圣典》里一模一样的字体!
她努力回忆父亲从小就逼迫她记住的《圣典字库》,用脑海里模糊的印象去比对眼前一个个巨大但清晰的金字。
“秦......兵马.......俑一.......号.......坑.......遗址。”女娃一边辨认、一边默念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