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鱼师徒二人在古庙里也没有聊太久,耿溪云吃了饭将碗碟收在篮子里,提出去在溪水边洗干净了,又提回庙里。泉鱼又将引气的窍门儿讲了讲,随即提了篮子,挥挥手出庙去了,耿溪云独自徘徊了一会儿,便开始练功了。
这引气之法也简单,尤其在耿溪云自己摸到门路后对窍门的领悟和运用更加的驾轻就熟,有些需要切身去体会的东西,他在昨夜的误打误撞中竟然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门路,所以修炼起来倒显得很轻松。
泉鱼还是跟以往一样,送饭没有个准时,耿溪云则抱怨自己命苦,摊上个不靠谱的混蛋师傅,天天让自己饿肚子。但命苦也有命苦的好处,因为经常挨饿,他不得不将引气之法习练的更加勤快,以此来缓解饥饿。身体内部每天对灵气的熟悉感都在增加,结果,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感受到了体外空气中的灵气波动。
起先,他只能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灵气夹杂在空气中,很难分辨出来;慢慢的,这一丝一毫逐渐的清晰,放大,到后来,空气倒变得稀少了,就像是一把金沙和一盆石沙混在一起,自己的身体里先前引入的灵气便是那淘沙的大水。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石沙越来越少,金沙越来越显眼,最后,只剩下一把金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终于,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耿溪云的身上出现。
他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和外界是隔绝的,是独立的,内就是内,外就是外。而现在,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只要他运转功法,天地灵气便源源不绝的从外界涌入身体里面,如杨枝甘露般温养着四肢百骸,舒爽中透着麻痒,让他欲罢不能,如痴如醉。
过了好久,当那种感觉逐渐退去以后,耿溪云才如大梦初醒,缓缓的睁开眼睛。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成功了,终于不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个修行者……虽然只是一个刚刚踏入门槛的修行者。
尽管如此,他还是激动的蹦了起来,在庙里双手叉腰转了好几圈,又拿起放在供台上的九龙杯朝里面大喊了一声:“小金子,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说完,又放下杯子跑出庙门,对着朗朗天地大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小金龙从九龙杯里爬了出来,这家伙现在也已经能非常熟练的飞行了,嗖一下冲出青石庙,瞪眼看了看忘乎所以大喊大叫的耿溪云,飞过去在他头顶转了一圈又飞向了九龙杯,临走前伸直了尾巴“啪”的一下抽在了耿溪云的后脑勺上。
这一下把耿溪云抽了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屎。摸着脑袋回头看时,却只听到九龙杯里“噗通”一声水响,气得他冲过去找了根树枝伸进杯子里就是一通乱搅。但九龙杯杯底看似有水,但真正接触的时候又什么也没有,只有硬硬的杯底。耿溪云做了半天无用功,又冲杯子叫骂了一通,但小金龙这次却死活也不肯出来了。
无奈,他只能放弃了。刚才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讪讪的回了草铺上盘腿坐下,收了收心,又继续开始了修炼。刚才虽然灵气冲入了全身经脉,但那并不是所谓的“疏导”,而是初通天地,灵气入体洗涤肉身。那舒爽的感觉便是经脉与灵气的相互适应,快感退去后,才是下一个阶段的开始。
万事开头难,开了头入了门,后面的反倒是简单了。
耿溪云自从入了门,修炼速度突飞猛进。他脉络干净透彻,修炼本就得天独厚,泉鱼进山时又时常解答些问题,使他修炼更是一日千里。短短半年时间,他便从初境感知,一路突进到了末境内外通,将入气这一层修炼到了圆满。
“入气”圆满后,便是“驭气”。灵气入体,化为自身元气,经过内外沟通和体内的周天循环,将灵气转化为元气的同时,经过周天循环的元气又可转化为精气。“驭气”,便是用体内的精气抟炼强化自身,进而驭气出体。同样分为三层,初境炼体,中境外放,末境可凝气化实,攻击他物。
耿溪云也算勤奋,也有些天赋,领悟力不错,再加十年药汤之功,在“驭气”这一层,三个月炼体成功,三个月精气外放,两个月凝气化实,短短八个月,便突破了“驭气”这一层。
这一天,初春天气,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老道泉鱼上山送饭,正好耿溪云突破了“驭气”,正在林中驭气打树玩呢。老远便见他双掌用力前推,将一股无形之气推向前面两丈外的大树。一声闷响,一人粗的大树枝干颤了颤,从枝头落下了许多的积雪。
泉鱼微微点头,喊道:“臭小子,练得不错啊,都能打树了。”
耿溪云闻言,收气迎了上去接过菜篮子道:“师傅,这样打和用拳脚打没什么区别啊,就是能站得稍微远一点而已,力气再大,也只能是把树打断。想要在树上钻个洞或者砍几根树枝,就很难办了。”
泉鱼捋着胡须点点头道:“嗯,能想到这个,也算你小子聪明。蛮力虽大,遇见皮厚的,你也抓瞎,还不如刀剑来的利索。”
耿溪云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嘿嘿,谢谢师傅夸奖,徒儿一直很聪明的。”
泉鱼看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又一盆冷水泼了上去道:“那你既然能想到钻不了树洞,砍不下树枝,怎么就想不到将你的精气收敛,将一片力凝成一点力呢?”
耿溪云疑惑道:“一点力……师傅,什么意思啊?”
泉鱼骂道:“猪脑子,好好看着啊!”
说罢,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走到大树旁边,先用平整的一面在树上拍了几下,“砰砰”几声过后,树皮基本上完好如初。又用石头有尖角的一面在树皮上“咚咚咚”的凿了几下,没一会儿树皮便被凿出了一个洞。
耿溪云刚开始看着还一脸不解,看到后面突然一拍脑门儿道:“哦,我懂了。师傅你是说让我控制精气,将其爆发在一个点上。”
泉鱼道:“不错,你既然能将精气用手掌推出,那为什么就不能用手指点出?不能用掌刀劈出?同样是驭气,方式可不仅只有那一种。记住,精于变化才是活,死物不变,但最终都会腐朽。”
耿溪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缓的闭上眼睛,伸出两根手指,将体内的精气全部运到指尖,含而不放,等指尖传来胀痛感的时候,突然睁眼,双指朝前突然发力点出,“嗤”的一声轻响,离他不远的一颗大树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孔洞,正如两指指尖大小。
见此,他兴奋的朝泉鱼道:“师傅,果然成了!”
泉鱼也抚须点头,随即道:“不错,就是这样。切记要举一反三,精于变化。走,先去吃饭吧,吃完饭,你继续练习。”
时间飞快,转眼又是三个月。耿溪云早将驭气之法练的熟悉无比。精气或化长剑,或化掌刀,或成大锤,随心所欲,熟极而流。
这天,泉鱼找到耿溪云,对他说道:“臭小子,为师要下山几天,去会一位道友,怕是没办法给你做饭了。这几天你就先回道观看门,等我回来你再继续到这儿修炼吧。”
耿溪云自然没意见,以前泉鱼也曾出去过几次,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二人出山回到三寸观,泉鱼收拾了一下,便下山去了。
两年多没回来了,三寸观倒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菜园子里郁郁葱葱,长着些嫩菜。耿溪云每天也就是浇菜,打扫三清殿,挑水,做饭什么的,闲暇之余也打坐修炼一会儿。三寸观的灵气虽然没有青石庙那里浓郁,但也不少,修炼起来也还可以。
这天傍晚,耿溪云正在刷锅,突然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放下抹布,出去开门一看,原来是个老头拄着个拐杖在门口站着,气喘吁吁,头发散乱,看着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见耿溪云开门了,那老头赶紧点头道:“小道长有礼了!”
耿溪云虽然疑惑,但还是还礼道:“无量天尊,老公公好,老公公何来?”
那老头道:“小道长,老儿是这下洋山下的村民。前日我儿子上山砍柴,平时也就是早出晚归,这次却两天了也不见回来。我焦急难耐,怕他出什么事,家里又没有其他人,老儿这才自己找上山来。想这山里也只有你这三寸观一处人烟,所以我才来叨扰,不知道小道长有没有见过我儿子啊?”
耿溪云听完,皱眉道:“老公公,我这几天也曾在山路上行走,却再没见过什么人,想是你儿子走的远了些,你要不回家再等等,说不准他已经回家了呢?”
老头听完道:“小道长说的也是,只是我老儿这一路行来,山路崎岖,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又渴又累,天又晚了,能不能让老儿先到你的观里歇一歇,借住一晚,明早再下山?”
耿溪云犹豫道:“老公公,不是我不让你留宿,家师出门在外,临行曾有交代,我道门不与俗世结因果,自修己道。我可给你一碗水,但留宿却是不敢的。”
老头点点头道:“哎,既如此,老儿也不敢强求,就请小道长给我一碗水喝,喝完我就下山。”
耿溪云答应一声,进去取了一碗水端出来递给老头,老头喝了。道声谢,转身颤巍巍的走了。看着老头佝偻的脊背和瘦弱的身体,再想想下山的道路,耿溪云实在是放心不下,但他又不敢留宿这老头,思来想去,一咬牙道:“算了,我就将他送下山吧,这样师傅回来也好交代了。”
于是,他将碗放回厨房,跑了出来将道观门插好后,三两步赶上老头道:“老公公,路不好走,还是我送你下山吧!”
老头看了看道观,犹豫的说道:“不敢劳驾,小道长还要看门,我老儿自己下山就行了。”
耿溪云道:“没事,我背你下山再回来看门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老头多番推让,见拗不过耿溪云,只好答应。
耿溪云背起老头,健步如飞。毕竟已经是修道之人,体魄强壮,倒也不觉得多重。只是他没有看到,从他背对着老头那一刻起,那老头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得邪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