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我走的时候你要来送我吗?”林尧开口问道。
“嗯..看有没有空吧。”陆云雀含糊的答道。
“肯定有空的,到时候我叫人告诉你时间,你不来我就不走。”林尧有些无赖的说道。
“你这是耍无赖”,陆云雀仰起头瞧着他。
林尧没答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等我回来。”林尧抱着陆云雀开口说道。
“嗯”,陆云雀瓮声瓮气的答应。
“你该走了”,陆云雀松开林尧,往后退了一步,对他说道。
“那我走了”,林尧看着她笑了笑,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后忽然又转过了头,果然见陆云雀正在门边站着,目送着他离开,见他忽然回了头,似乎有些没料到,双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林尧没有多言,只是对着她摆摆手,转过身离开了。
陆云雀瞧着林尧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楞,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林尧回到林府的时候春月正在门口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说着话,远远瞧见巷子里有一个人撑着伞往这边走过来,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林尧吗,连忙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二郎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还冒着这么大的雨,身上的衣衫都淋到了,快些进屋换下来吧,不然怕是要着凉。”春月看着林尧开口说道。
“这人是?”林尧倒没急着进屋,先把伞收了起来,看着门口的那个人开口问道。
“这人是来找郎君的,说是路家郎君那边的人,我先带着这位小哥去偏厅候着,郎君先回屋换身衣裳吧。”春月一边说着一边把林尧手上的伞接了过来。
林尧也没再多问,转身就进了屋子。
半刻钟后,已经换好衣裳的林尧来到了偏厅。
“林家郎君安好”,那个布衣小厮见林尧来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林尧拘了个礼。
“你是谁派过来的?”林尧也没和他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小人是路家本家奴仆,名叫路渊,是跟着我家郎君一起从帝京过来的,这次得了郎君的吩咐,特地来接林家郎君去云州。”这名叫路渊的奴仆开口答道。
“云州现在的局势怎么样?”林尧走到堂前坐下,开口问道。
路渊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很乱”
“说来听听”
“我家郎君本是奉命下来查云州大英县的起哄,但一个月前却从这起起哄中查到了一些地方上的龌龊行径,当即递了折子上去,圣人看了以后大怒,命郎君严查,可这越查牵扯越大,不止是云州地方,甚至还牵涉到了...”路渊说到这儿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你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其他人。”林尧吩咐道。
路渊闻言又想起临行前自家郎君对他的叮嘱,抿了抿嘴,又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居然牵涉到了云州的侯长吏身上去了,我家郎君查到这儿就断了,因为上面的人已经开始插手进来了,还没等我家郎君上奏,云州却又爆出了两三起叛乱,郎君本是来镇压大英县起哄和查清起哄缘由的,可眼下却是越查越乱了起来,加上我家大娘子也有事离开了,一时间郎君也是无力继续追查下去,云州程刺史前段时间也亲自来拜访我家郎君,虽然瞧着态度恭敬,但实际上却是在各处暗中使绊子,加上云州那边又发了水,现在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郎君想上折子,却被程刺史拦了下来,说是情况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不必上奏让圣人忧心,然后又拿出了山南西道监察使的手书,说是已经把事情报给监察使了,我家郎君这是负责查清起哄的,其他的事情若要上奏也该有监察使上奏,叫我家郎君莫要越职办事。”
林尧闻言皱起了眉头,“那几起起哄压下去了吗?”
“一共三起起哄,分别是云州东南恩水县,西边邕慈县,以及邕慈县旁边的山南县,小人离开时恩水县的起哄已经平息了,至于另外两处,则正闹得厉害呢,地方上虽然都很配合的调兵镇压,但都是一波压下一波又起...”
“暴民有那么多吗?再说你家郎君也是在边境带过兵的人,怎么会连一个小小县镇的起哄都压不下去?”林尧有些疑惑,但凡一个地方起了天灾,有暴民生乱是很普遍的,但那些人多数都是些平日里就不太安分的人,或者就干脆说匪徒一类,虽然来得凶,但一般都是人数不多,压下来后很少有再起的。
“唉~”路渊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其实不是郎君压不下去,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实在是不忍心啊”,路渊叹着气说道,“最开始起哄的那些人多数是些山匪什么的,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家郎君没用两天就压了下去,只是后面的..后面的都是些小老百姓了啊。”
“云州已经受灾半年多了,天气一直不好,地里的粮食也没有收成,许多百姓都已经流落街头,别说一日三餐,就是一日一餐都难以保证。”
“朝廷不是四月就已经拨了粮过去吗?怎么还会这么严重?”林尧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云州百姓已经难过到这种地步了。
“粮是拨了,可是..可是林家郎君您也知道,这朝廷拨下来的东西,经过一层层盘剥,最后能剩下半数就算多的了。”路渊无奈说道。
“所以平民也开始闹事了?”
“嗯”,路渊点点头,“我家郎君镇压恩水县的时候我是跟着一起去的,前面的还都是些年轻人,兄弟们都还能下得去手,可到了后面,您是没看见啊,我们面前那些拿着锄头镰刀的“暴民”们,都是些妇孺之辈,上至六旬老人,下至总角幼儿,一个个面黄肌瘦,站都站不稳了,一个扶着一个,就站在雨里和我们对峙,哑声问着我们,他们每年交给官府的粮食去了哪里,为什么今年灾年无所收,却还是要他们缴纳繁重赋税,为什么城里赈灾的棚子终日只有一口装满清水的大锅,为何连火都不曾生过...”
林尧听到这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后来呢?”林尧问道。
“后来郎君实在是狠不下心,但暴乱不镇压也不行,只能竭力劝说他们,最终再许诺第二日城里赈灾棚必定起锅施粥后,这才把人劝退了,当夜郎君水都没喝一口,直接去了县里县衙内,让手下的人撬开了衙内粮仓,可是...可是..”
“可是粮仓里却没有粮食是不是”,林尧开口说道。
“嗯”,路渊点了点头。
“你家郎君当时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林尧说道。
“郎君沉思片刻后便又带着人往县令家走去,队伍里有县衙的人,那些人见郎君进了衙门后就先一步去通知县令了,我们到县令家的时候县令正匆匆忙忙的走出门,郎君也没和他墨迹,直接向他要粮食,那县令当然是各种推脱,最后还是郎君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这县令才战战兢兢的去打开了自家粮仓,好家伙,那粮仓比县衙的还大,仓内粮食堆积不下,一些都扔在了屋外墙角,当真是开了眼。”
“然后呢?”
“然后郎君就把粮食运了一半出去,县令则先收押,慢慢的查起他的家业来历了,第二日如约施粥,那些不便来领粥的,也有人专门逐户分发,至此才算是把暴乱停了下来。”路渊说完也是一脸心酸,“我也跟着我家郎君上过战场,我知道作为一个兵,当做的应该是用自己的性命抵御外敌,以保我百姓安平,可却没想到,有一日我所面对的敌人,居然是边境战士用性命来守着的百姓。”
“好了,不必说了。”林尧打断路渊,“你这一路走来,相必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吧,明日下午便和我一起启程去云州。”说罢转身喊了一声,春月应声走了进来。
“你去给他安排个住的房间,顺便帮我收拾收拾东西,我明日下午就要走。”林尧对着春月说道。
“明日下午就走?这么急吗?”春月闻言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林尧会再等两日的。
“嗯,明天下午就走,不等了,你先前安排吧。”林尧说道。
春月见状也不再多言,对着路渊拘了个礼侯便带着他往后院走去。
林尧独自坐在堂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闭上眼想起了事情来。
这夜林尧屋里的油灯亮了许久,也没让春月在旁边伺候,春月放心不下他,没一会儿就提着等灯往他屋望一望,最后实在熬不住了,便退下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林尧交给春月三封信,分别给他阿娘,阿兄和阿爷,叮嘱她等他等会就去把信寄出去。
春月瞧着手里这三封信,心里有些惊讶,林尧给大娘子还有大郎写信不奇怪,可给老爷写信却是这几年来第一次。
春月听完吩咐就赶紧小心点把信揣进了怀里,一刻没敢耽搁的就去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