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叔叔今日要运的货不算多，只装了三车左右，陆云雀没等一会儿，便被叫了出去。
陆云雀和胡家叔叔坐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上，慢悠悠的上路了，因为走得早，道上也没多少车辆行人，车队出了城后便加快了速度，最后到清云县所用的时辰比往常早了快两刻钟。
陆云雀和胡家叔叔告别后便往付家走去，付家离货站有三坊距离，陆云雀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陆云雀往付家大门走去。
看门的仆役是新来的，此前没见过陆云雀，陆云雀刚刚走到门边便被拦了下来。
“这位小娘子找谁？”仆役开口问道。
“我来找付家大娘子李如月，我叫陆云雀，还请小哥去通报一下。”
“行，你等等啊，我马上就去。”仆役给另一个人说了两句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请小娘子稍等”，留下来的那个仆役对着陆云雀说道。
“嗯”，陆云雀点点头退到大门的旁边，静静的等着。
没过一会儿，先去进去通报的那人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年婆子，原来是常在阿娘身边伺候的李家阿婆来了。
“李阿婆安好。”陆云雀开口对着李家婆子道了个安。
“哎呦呦，是云雀丫头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这两日你阿娘天天念叨着你呢。”李家婆子走到陆云雀身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宅子里走去。
通报的仆役得了吩咐，也没再阻拦陆云雀，让到一边去了。
“李阿婆，您知道我阿娘找我干嘛吗？”陆云雀开口问道。
“啊，这个啊...”李家婆子有些犹豫，“哎，你别问我了，等下见了你阿娘自然知道了，是好事儿。”
陆云雀原本就有些不明白，此刻见了李阿婆这般模样，心里更是疑惑了几分，不知道自家阿娘找自己到底想什么。
“叩叩叩”，李家婆子带着陆云雀来到后宅李如月居住的院子里，敲了敲半闭的房门。
“大娘子，云雀丫头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带了几分喜悦的感觉。
李家婆子把门推开，带着陆云雀走了进去。
“云雀”
“阿娘”
一身烟蓝色襦裙的李如月激动的跑了过来，一脸喜色的看着陆云雀，拉住她的手。
“来来来，快坐下。”李如月把陆云雀带到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一双眼细细的打量着她。
“我家云雀怎么有些瘦了。”李如月怜惜的摸了摸陆云雀的脸颊。
“可能是夏天来了，天气热了些，您知道的，我一热起来了就会瘦些下来。”陆云雀笑着说道。
“那也是瘦啦，云雀啊，你要多吃点知不知道，不要亏待了自己，有什么难处就告诉阿娘，别一个人担着，知道了吗？....”李如月拉着陆云雀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陆云雀听到“难处”二字时心里顿了一下，难不成这些日子自个儿的事儿阿娘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的，阿娘你不用担心我。”
“不担心你我担心谁，我知道你是个乖巧的，但你是我的闺女，阿娘这些年都不在你身边，你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前几年我和你付家叔叔也商量过，准备接你来付家一起生活，但我家闺女就是厉害，靠自己也能过活...”许是说着这些陈年旧事，心里感触颇多，李如月的眼睛里有了盈盈水光。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阿娘就不要再提了，现在过得好不就行了嘛。”陆云雀见状连忙掏出怀里的帕子，拿在手上为李如月仔细的擦着眼泪。
“嗯，不提了不提了。”李如月接过陆云雀的帕子，将眼睛里的眼泪擦干净。
“云雀，阿娘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李如月整理好心绪，拉着陆云雀的手开口说道。
“阿娘你说。”
“云雀，你可有意中人了？”
“啊？”陆云雀闻言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满是惊诧之色，“阿娘...你问....问这个做什么啊？”
李如月见到自家闺女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云雀莫要惊讶，阿娘就是想问问而已。”
“哦...哦,我...应该还没有吧。”陆云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哎呦，我的小云雀哦，什么叫应该还没有，你有没有心悦的郎君，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李如月听完顿时乐了起来。
“转眼之间，我家云雀都是十六岁的大丫头了，出落得这般水灵，阿娘不是个好阿娘，没能在这些年陪着我家云雀长大。”
“阿娘你别这么说，我...”
李如月摆了摆手，打断了陆云雀，“这些事情阿娘心里都知道的，你不用多说什么，阿娘今日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
“嗯”，李如月点点头，“你也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做个庄宅牙人在外奔波，总要寻个好人家把自己托付出去，我就想着，若是你已经有了中意的郎君，阿娘便去帮你和那家的主家娘子说道说道，顺便帮你看看那郎君品性如何。若是你没中意的郎君，我便做主去给你寻些品行端正的好郎君，找个由头让你们见见面，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阿娘这么突然想起操心这件事儿了？”陆云雀低着头，两只手捧着桌上的茶杯，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李如月听见陆云雀的声音愣了一下，抿了抿自己的嘴，有些兴奋的表情淡了下去，屋里的氛围突然有些冷了下来。
“唉~”，李如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云雀，我是放心不下你啊。”
“我知道”，陆云雀抬起头看着自家阿娘，“我知道阿娘是为我着想。”
“云雀”
“嗯？”
“阿娘可能要离开永修县了”
陆云雀听罢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低下头，眼神有些涣散，一双手有些纠结的摸着茶杯，上下唇抿了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真的吗？为什么要离开。”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陆云雀开口打破了平静。
“你付家叔叔是做香料生意的，付家在永修县已经经营了三代有余，这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付家一直想把这生意做到俞州城去，一年前也去那边开了间铺子试水，今年春末那家铺子把一年的流水都报了上来，算是很丰厚了，二房不愿去俞州管事，你付家叔叔便准备亲自去俞州打拼一番，我作为娘子，自然要跟着一起去，俞州离永修县有差不多一个多月的路程，山高水远，再加上铺子才立根基，总得经营几年才能稳定下来，我再回永修县，只怕是很久以后了，云雀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肉，这世上你是我最记挂的人了，奈何我是个小妇人，没什么本事，没办法一直在你身边照料你，便想着在走之前，为你相看一门好亲事，为你找个值得托付的人，你早年跟着我也受了许多苦，现在做着庄宅牙人，虽是小有名气，但女子总不能一辈子在外奔波，找个良人成家更为重要。”
“阿娘”，陆云雀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李如月，“我不想嫁人。”
“不想嫁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现在嫁人而已。”陆云雀开口说道。
“这总得有个理由吧，哪有女子不想嫁人的。”李如月听完陆云雀说的话，顿时急了起来。
“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谈婚论嫁还太早了，想再等两年而已。”
“哪里早了”，李如月把手撑在桌子上，掰着手指头给陆云雀慢慢的数着。
“远的不说，我们就说这近的，先前我们隔壁的那王家婶子家的二丫头，十五岁就嫁了人，一条街外的乔娘子，大女儿十六嫁人.....”
“阿娘你别说了，真的，我不想嫁人。”陆云雀伸手握住李如月的手，一脸企求的开口说道。
李如月停下了嘴，看了看握住自己手的那双手，虽然纤长，但却不像一般丫头家那般水滑，手背上还有一小片浅粉色的印记，那是陆云雀幼年时一个人做饭，不慎被烧烫的锅烫着了，一片皮肉当时就被烫了一个小坑，虽然后来长了新肉出来，但颜色明显和周围不同，过了好几年才把这疤隐藏下去。
眼前的自家女儿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了，李如月突然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听见陆云雀声音低沉的企求，虽然心知这很可能是这丫头在糊弄自己，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唉～”，李如月叹一口气，“行吧，这件事儿就看你自己的意愿吧，你不愿意，阿娘也不强求。”
“谢谢阿娘”，陆云雀开口说道。
“谢我什么呀”，李如月伸手摸着陆云雀的头，“你这丫头从小聪慧，心里头有自己的主意，阿娘不多说什么，只是阿娘过些日子就真的要走了，两地相隔那么远，我也没办法再经常看着你了，以后啊，若是有什么事儿了，别一个人莽着去干，要先问问那些看着你长大的婶爷们，尤其是你张家三婶，这些年她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你要常和她商量着做事儿，她做庄宅牙人买卖已经几十年了，对许多事儿都知道该怎么做，你既然不想现在嫁人，那庄宅牙人便是你现在安身立命的活计，不能轻视对待，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陆云雀点点头。
“知道就好”
李如月说罢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李家婆子。
李家婆子会意，转身出门，并把门带上了。
李如月站起身来，走到床头的位置，从床下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半大的木匣子。
那匣子是用上好的檀木所制，通体暗红发亮，只在四周刻了简单的双线内凹圆弧，再没什么其他的雕刻纹路，却自有一股古朴之美。
李如月从怀里拿出一把红绳系着的钥匙，将锁在匣子扣上的锁解了下来，打开了匣子。
“云雀过来”，李如月对着站在一边的陆云雀招了招手。
陆云雀乖巧的走了过去，只见匣子里上一整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整银，边缘还有十几颗半大的东珠。
“阿娘，这是？”陆云雀有些惊讶，光看这银子都起码有四五十两了，算上这些东珠，怕是有六七十两银子去了。
“这是你阿娘我这些年的积蓄。”
李如月说罢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半大深蓝色绣花布袋子过来，一把抓起匣子里的银子就往袋子里塞。
“阿娘你这是做什么？”陆云雀一把按住李如月的右手，惊讶的开口说道。
李如月放下袋子，用左手拍了拍陆云雀的手背，“阿娘要给你留些傍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