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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同乘一车

正这时,叶渊幽远平缓的出声道:“方才便与太子说过,微臣本是打算今日修行打坐,并无出屋之兴,是以今日游湖……”

君黎渊笑得温润,“但方才本宫也与国师说过,那南湖的诗词之会几年才盛行一次,而今刚好盛行,国师自也是不能缺席的,去凑凑热闹也是极好,毕竟,国师也难得回一次京都,本宫,也难得约国师一次。”

这话一落,浑然不顾叶渊脸色,再度转眸朝凤紫望来,平缓温润的道:“上次与凤儿姑娘初见,倒觉凤儿姑娘伶俐有趣。本是今日打算去厉王府邀凤儿姑娘的,但闻说凤儿姑娘已是被国师领入这国师府了,如此倒好,也省却了去厉王府拜访之意。是以,此番外出游湖,本宫亲自相邀,想必凤儿姑娘自是无异议才是。”

不得不说,这君黎渊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自恋与强势了,竟未待她言话,便威仪甚至肯定十足的说出了这话。

凤紫心生鄙夷,目光径直迎上他那温润儒雅的脸,低沉无波的道:“倒是要辜负太子殿下好意了。奴婢身子不适,无法陪同太子游湖。”

说完,目光朝叶渊落来,“倘若国师也无其它吩咐的话,奴婢,便想先回屋休息了。”

叶渊满目幽远,从容自若,并未立即言话。

君黎渊则眼角稍稍一挑,平缓而道:“是吗?凤儿姑娘如今这模样,抵触与鄙夷满面,似是并无大碍才是。”

凤紫眉头一蹙,冷眼朝君黎渊望来,“病痛之症,何能随意一眼便看得出来了。奴婢的确身子不适,太子殿下又何必强人所难。”

心绪翻涌,复杂与血仇之气蔓延,是以这话脱口而出,语气着实不善。

君黎渊面色分毫不变,整个人仍无半许的恼怒之意,仅是那双略微深邃的目光朝凤紫打量了片刻后,才平缓无波的道:“本宫相邀一人,倒是从不曾有人拒绝过。倘若凤儿姑娘拒绝,便是不给本宫面子了。再者,凤儿姑娘若担忧身子不适,本宫自可让人一路抬你而行,身子游湖之际,也无需你动弹半许,更也可差御医为你伺候两侧,不知本宫如此安排,凤儿姑娘可满意或是放心了?”

冗长缓慢的嗓音,卷着几许极为难得的认真,连带那双落在凤紫面上的目光,似也莫名的增了几许厚重。

凤紫眉头骤得厉害,着实无奈。

亦如上次一样,这君黎渊是吃紧她了,想必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拜托不了她的魔爪,倘若叶渊也对游湖之事并无意见的话,今日游湖之行,定是必去的了;但若是,叶渊仍旧无心游湖,不愿出府的话,甚至再稍微帮她说几句话拒绝,如此,许是容易拒绝这君黎渊才是。

思绪翻腾,凤紫并言话,仅是分毫不顾君黎渊那双深邃认真的眼,蓦地转眸朝叶渊望来。

只奈何,叶渊满面幽远沉寂,从容淡定,也不曾朝她望来一眼。

凤紫心底微紧,心头无底,倒也不知此际这叶渊究竟是否会拒绝或是帮她,待默了片刻后,她按捺心神一番,再度朝叶渊出声道:“国师,奴婢身子的确不适,是以着实不太想……”

恭敬低沉的嗓音刚出,奈何后话还未道下,叶渊神色微动,那双幽远至极的目光朝她落来,低沉而道:“既是太子已将诸事都安排妥当,如此,随太子一道外出游湖也是尚可。”

凤紫瞳孔一缩,嗓音一噎。

叶渊不再朝她观望,幽远的瞳孔则缓缓朝君黎渊落来,“这位凤儿姑娘,身子的确不适,只是,微臣尚且回医,可随时医治于她,倒也不必太子殿下亲自为她准备御医。毕竟,她虽为厉王府的侍女,虽得厉王习惯与在意,但便是如此,她也终归是个婢女罢了,是以,也望殿下莫要太过殊待于她,免得废了君民规矩。”

君黎渊微微而笑,平缓温和的道:“国师倒也严重了。本宫殊待这凤儿姑娘,并非是废了君民规矩,而是,自打上次与凤儿姑娘接触后,深觉凤儿姑娘极是特别,愿引之为友罢了。是以,对待友人,倒也无需讲究太多礼数,国师你说,本宫此言可对?”

叶渊缓道:“殿下如此之言,并无不妥。只不过,君民之间,本是身份迥异,太子殿下若要交这婢女为友,对太子殿下来说,倒无伤大雅,但对这婢子来说,自是不便不安,说不准,便要让人唾骂成攀附高枝的蛇蝎之人。”

“有本太子撑着,何人敢如此看待凤儿姑娘。便是蛇蝎与否,自也轮不到外人评判,只要凤儿姑娘觉得本宫此人可以相交为友,便是足矣了。”君黎渊笑得温和,语气也从容一片,着实不曾将叶渊的话太过放于眼里。

待得这话一落,他便不再多言,仅是将目光朝凤紫望来,平缓而问:“国师都已答应,而今,凤紫姑娘对游湖之事,可是还有意义?若仍觉身子不适,又觉不信任国师医术的话,不若,本宫此际便差人急速遣出两名御医来,让御医随时诊治于你,如何?”

温润儒雅的嗓音,看似透着几许君子朗然般的温和,奈何这话落得凤紫耳里,却再度翻腾起了轩然大波。

这君黎渊都已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叶渊又无异议,如此一来,她一个小小的婢女,何能拒绝?

这君黎渊啊,就是算准了她做不到主,是以,便可肆意的威胁于她,只是她倒是奇了,她如今满面红肿,丑陋狰狞,这君黎渊为何会独独盯上她,甚至连游湖之事,都得委婉威胁让她定要随同,是以,他如此之举,究竟有何目的?

他是早已看穿了她的身份,还是,因着萧瑾对她疏待的态度而对她极是怀疑与针对?又或者,是因上次她对他百般抵触与不恭,这君黎渊心生恼怒,此番执意越她出去,也是为了变相的报复?

越想,思绪越发的复杂开来。

只是无论怎么想,她都百般确定,今儿这君黎渊约她出去,定无好事。

“凤儿姑娘考虑得如何了?”大抵是一直见她不言,君黎渊神色微动,随即薄唇一启,再度温和平缓的出了声。

凤紫这才回神过来,冷冽淡漠的目光朝他一扫,低沉而道:“太子殿下都已如此说了,奴婢,自也是无法拒绝。”

君黎渊似是全然不曾将她满腔的怒意听入耳里,反倒是勾唇温雅而笑,连带那双深邃的瞳孔里,竟是突然间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释然。

则是片刻,他朝凤紫缓道:“今日的南湖,的确热闹。杂耍之物也多,美食成群。待得黄昏,更霞光万丈,静止壮然,是以,今日南湖之行,凤儿姑娘,定会觉得有趣与惊艳。”

这话一落,朝凤紫略微认真的扫了一眼,而后便将目光落回叶渊面上,“本宫来时,便已在国师府外提前备好了马车,国师,先请吧。”

叶渊并未言话,仅是淡然无波的点头,而后便缓缓起身而立。

君黎渊扫他一眼,不再耽搁,当即转了身,缓步在前带路。

凤紫一言不发,静立在原地,并无动作,不久,叶渊已是行至了她身边,幽远沉寂的嗓音扬来,“事已至此,既是无法拒绝,那便去好生的圆滑应付,用行动,来打消其顾虑。”

幽远的嗓音,话中有话。

凤紫微微一怔,突然间了然过来,这叶渊,是要让她今日刻意做出或是言道一些异于性子的事或是话,从而打消君黎渊的怀疑。

也是了,这君黎渊与她相处了那么多年,对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神态,都该是极为了然。而今,她也不过是仅仅依靠着这张满是红肿的脸来掩盖身份,但即便如此,神态或是嗓音,虽不若往日那般灵动娇弱,但也终归是有些像的,是以,若她能改变神态,又若能下意识的将细节的动作做得于寻常有异,这般一来,这君黎渊可否当真会被她蒙蔽,认为是他自己怀疑错了人?

思绪翻转,依旧是嘈杂涌动,难以平息。

待回神,叶渊已未候她,整个人举步缓慢的行至了不远处的屋门口。

凤紫瞳孔微缩,强行按捺一番心神后,便缓步朝他跟去。

一路上,她步伐缓慢微僵,整个人也满身清冷,一言不发。

待得随着叶渊与君黎渊出得国师府大门,才见府门外,着实有两辆马车静静而停,眼见君黎渊出来,那立在马车周围的黑袍精卫急忙弯身而拜,恭声而唤,“殿下,国师。”

君黎渊漫不经心的朝精卫们点点头,而后目光微挪,自然而然的望向了君黎渊与凤紫,“此番马车有两辆,国师身份特殊,不若,国师独自乘坐这第一辆马车,本宫,则与凤儿姑娘乘坐一辆。”

这话入耳,凤紫脸色一变,本是稍稍平静的心底,竟再度抑制不住的翻起波澜。

这厮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了!这厮明明知她云凤紫对他极是抵触,却偏偏如此安排,这人的心思啊,无疑是腹黑冷沉得紧。

是以,如此冷血张扬之人,明明是腹黑阴冷,深沉无底,也不知她当初如何会瞎了眼,竟觉这君黎渊极是温润清雅,翩跹如君!

越想,心底越发的恼怒,然而此际,凤紫则强行按捺心绪,不曾在面上与神情中表露太多怒意,仅是唇瓣一动,低沉而道:“奴婢岂敢与太子殿下同乘一车。奴婢还是与国师一道为好。毕竟,奴婢而今已入国师府,随在国师身边伺候也是自然。”

这话一落,眼见君黎渊眸色微动,凤紫则心底一沉,蓦地转眸朝叶渊望来。

正这时,叶渊倒不若先前那般违逆她的意愿,反倒是幽远无波的道:“太子殿下虽为好心,只不过,这婢子与太子殿下同乘一车的确不妥。毕竟,而今太子殿下与准太子妃婚期已近,倘若这节骨眼上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这婢女性命丢了倒是小事,但若惹得太子妃对太子防备埋怨,如此一来,自也不是好事。”

“国师这话,倒也再度严重了些。亦如国师所言,凤儿姑娘是婢子,她能伺候得国师,又如何伺候不得本宫?再者……”

君黎渊嗓音从容温润,并无半许恼怒,待得正要朝叶渊淡定解释,不料后话还未全然道出,叶渊已幽远无波的出声打断道:“而今国师府内的婢子,伺候本国师才是紧要之事,倘若太子殿下觉得不妥,不若,本国师再为太子殿下重新安排一名婢女于太子的车内伺候?”

君黎渊下意识的噎了后话,目光微有复杂的朝叶渊望着。

待得片刻,他突然敛神一番,朝叶渊微微而笑,“倒是难得见得国师如此护一名婢子,也如此在乎一人。只不过,此女终归是厉王府的婢子,国师如此护着,就不怕本宫与父皇对国师也心生间隙?毕竟,厉王与我大昭皇族的关系,国师该也极为了解才是。”

叶渊慢条斯理的道:“这话,无需太子提醒。本国师以前与厉王,本是熟识之人,相交淡如水,此事,外人皆知。再者,本国师历来行得端坐得正,并无做过任何愧对皇族之事,是以,满身的忠骨,清心寡欲,如今不过是厉王察觉本国师略微习惯这婢子服侍,便担忧本国师初回京水土不服,从而将这婢子寄于国师府,供本国师差遣,如此之举,也不过是随意自然之为,若也得太子心生怀疑,本国师,倒也无话可说。”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越发幽远,“只不过,本国师还是得奉劝太子一句,所谓用人,便该用人不疑,一人不用,而身为一国的东宫储君,便也更该大气磅礴,而非对小碎之事,过于看重或是斤斤计较。”

冗长繁杂的话,被他以一种极是淡漠幽远的嗓音言道而出,虽语气无波无澜,然而无端之中,却也透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威仪与劝慰。

国师一职,无疑是一国之中最是特殊的职位。加之又与国运紧密联系,是以,自古之中,历来的国师,不止备受皇族尊敬,也备受国人尊敬。

而今这君黎渊堂而皇之的怀疑叶渊,无疑是再度触了霉头,如此一来,倒也不用揣度这叶渊为何要想背叛大昭皇族了,只因,如此斤斤计较且心思叵测的皇族,昏庸无道,既不能为国效力,反倒还要斩杀忠骨之臣。

是以,这叶渊啊,终归是也该是看不下去了吧,是以,自诩着想要济救苍生之意,便想随了萧瑾一道,推翻这大昭皇族的统治吧。

思绪翻腾,凤紫静静立在一旁,虽是一言不发,面色不变,但心底深处,却是突然有些明然与了然。

这时,君黎渊极为难得的不曾圆滑温润的言话。

一时之间,周遭气氛也突然变得沉寂压抑,无声无息之中,竟莫名的蔓出了几许剑拔弩张之意。

凤紫神色微动,忍不住稍稍抬眸朝君黎渊扫来。

则见他满目深幽,此际正略微复杂的望着叶渊,那张俊美朗然的面上,此际也卷着几许极为难得的复杂。

待得半晌,他才薄唇一启,低沉而道:“国师这番话,本宫倒也记下了。”

叶渊幽远而道:“记下倒也无用。而今这大昭国势如何,皇族之中明争暗斗如何,太子自也清楚。是以,也望太子好自为之,既是有空来找本国师游湖,还不如,好生想办法来面对此际的危机。毕竟,本国师倒是听说,皇后前些日子,便已央求皇上将入驻在边关的国舅与国丈齐齐调回京都,而皇上,也并未反对。是以,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并非安然。”

君黎渊眉头越发的皱了半许。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眸色一动,突然间温润而笑,“国丈与国舅久居边关,对朝廷之事并非了解。再者,鲁莽之夫,不足畏惧,本宫行事,自也会有分寸。”

这话一落,似是不愿多言,仅是嗓音微挑,话锋也跟着一转,“说来,常日里父皇要本宫尝试着处理朝政,是以,奏折堆积,本宫倒也难以有空出来游玩散心,今日既是好不容易出来了,便该好生畅游才是。”

说着,轻笑出声,“而国师既也答应外出游玩儿,本宫也难得招待国师一次,是以,今日外出游玩儿,不论政事,只为散心。”

叶渊眼角微挑,幽远而道:“太子心态倒是极好,本国师倒是佩服。”

君黎渊笑得温润,“事态虽紧急,但也不必时时紧张,免得惊恐之下,失了自己。本宫这人,算是随遇而安之人,想来心态与国师也有所相似,倘若能与国师真正相交为友,月明之下能稍稍小聚小酌,本宫今日,便也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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